移动得非常缓慢,慢得使人发狂。有一阵子,裘弟觉得它就要离开他上南面去觅食了。后来,它开始径直向他走来。他在掩蔽着他的树枝后面把枪举起。他的心怦怦跳动。无论如何他也分不清那鹿究竟是近还是远。那鹿隐约地似乎很大,但他觉得诸如那鹿的耳目这一类细节还不太明显。他等候了好像无穷无尽的一段时间。那鹿终于抬起头来。裘弟瞄准它强壮的脖子。他扣动了扳机。在击发的一瞬间,他意识到他对猎物瞄得太高,没有留下充分的余地。这一枪偏高了。可是他觉得似乎已打中了那鹿,因它跳到空中的情形,似乎比害怕还要厉害。它高高跃起,越过光滑冬青丛,划了一条长长的摇篮底似的弧线,直接从他藏身的松树底下疾驰而过。假若他有他爸爸的新双筒猎枪,他就可以再补上一枪。几秒钟之内,他听见了贝尼的枪声。他颤抖了。他爬下松树,顺着来路跑回到那小片硬木林去。公鹿在那大栎树的树荫下躺着。贝尼已在开始剥皮了。裘弟喊道:“我打中它了吗?”“你打中它了,打得很好。但它还没有倒下。当它经过时,我又打了它一枪,正中要害。你打得稍微偏高一些啦。”“我知道。我一开枪,就知道我打高了。”“好,知道了毛病,下一次你就明白了。你看,这是你的弹痕,这儿,那儿是我的。”裘弟跪下来审视这优美的躯体。一看到那呆滞的目光和流血的咽喉,他又一次感到恶心。他说:“我想最好我们不打死它就能有肉。”“不错,是很遗憾。可是我们总得吃啊。”贝尼熟练地工作着。他的那把猎刀仅装着一个玉米瓤子做的刀柄,一边已像用平的锯齿似地磨钝了,并不十分锋利。但他已剖开鹿肉,割下那沉重的鹿头。他把它膝盖以下的皮剥起,四腿交叉地缚住了,再将双臂从结扣那儿穿过去,熟练稳妥地把尸体掮在背上站了起来。“当我们到伏晋西亚镇上把鹿皮剥下。鲍尔斯一定会要这张皮的。”他说。“但假如你喜欢拿它作为送给赫妥婆婆的礼物,那我们可以不答应他。”“我想她一定高兴用它来做一块地毯的。我希望我能单独打死那只鹿,把皮送给她。”“很好,那次是你的。我将送给她一只前腿,作为我的一份。奥利佛出海去了,除了我们以外,她再也没有会替她打猎的人了。那个缠扰着她的笨拙的北佬1是不善于打猎的。”贝尼开玩笑地说道。“也许你会将皮拿去给你的爱人。”----1北佬是当时美国南部各州对北方人带有敌意而又轻蔑的称呼。那时正值南北战争之后。裘弟阴沉地皱起了眉头。“爸,你知道我没有爱人。”“我曾见你们在一起搀着手玩呢。你不惦念尤蕾莉娅1吗?”----1伏晋西亚镇杂货店主鲍尔斯的侄女。“我没有和她搀手。那是他们玩的游戏呀。爸,要是你再说一句,我就死掉。”贝尼很少打趣他的儿子,但有时在某种场合,却禁不住这样做。“婆婆才是我的爱人。”裘弟说。“好的,这正是我要搞清楚的。”沙路又长又热。贝尼出汗了。但他还是掮着鹿,从容不迫地走着。裘弟说:“我来掮一段路好吗?”但贝尼摇摇头。“这些家伙只适合大人的肩膀。”他说。他们涉过裘尼泊溪,又走了两哩小路,然后上了那条通向大河及伏晋西亚镇的大道。贝尼停下来歇了会儿。天快傍晚时,他们经过了麦克唐纳部长的屋子,裘弟知道他们已在勃特勒堡附近。在路的拐弯处,松树、丛莽橡树等耐旱的生长物消失了,出现一片新绿。这里生长着香胶树和月桂树,还有柏树,像路标似地指示着那大河。迟开的野杜鹃正在低处怒放,那多情的花朵沿路张开了它那淡紫色的花冠。他们到了圣约翰河。那河显得又黑又孤独。它似乎对在它两岸来回横渡或是使用着它的人们毫无兴趣,冷漠地流向海洋。裘弟注视着它。这是通向外面世界的途径。贝尼向对岸呼喊,招呼伏晋西亚镇那面的渡船。一个人撑着粗糙的木筏过来了。他们注视着那河流缓缓的流水,渡了过去。贝尼付了渡钱。他们踏着那弯曲的鹅卵石铺的路,进入伏晋西亚镇的一家店铺中。贝尼向店主打着招呼:“你好,鲍尔斯先生。你看这家伙如何?”“卖给轮船上真太好了,船长一定要的。”“现在鹿肉卖什么价钱?”“老价钱。一挂肉一块半钱。我敢发誓,那些在河里上下旅行的城里人,最爱吃鹿肉。可是鹿肉,你、我心里有数,实在没有猪肉的一半味道。”贝尼将鹿举上大石砧,开始剥皮。
“是的,”他同意道。“但如果一个大肚子的家伙不能出门给自己打猎,我想鹿肉对他是极有滋味的。”他们一起大笑起来。贝尼是这店中深受欢迎的老主顾,他的那些风趣话和故事,像他的公乎交易一样受人欢迎。鲍尔斯本人在这个小镇上是一个公断人,也可说是法官,而且是“万宝全书”他现在站在他那幽暗狭小、有各种气味的店铺里,伊然像是一位正在驾驶着航船的船长。他的货物包括日常必需品和整个乡下都少有的奢侈品,从犁、大车、手推车、工具直到常用食品和威士忌,还有五金、干货、杂货和药物。“一只前腿,明天我做客回来,要带回家去给我老婆的。另一只前腿带去给赫妥婆婆。”贝尼说。“祝福她的老灵魂,”鲍尔斯说。“为什么我要说‘老灵魂’我也不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妻子有赫妥婆婆那样年青的心灵,那么,活着就算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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