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琉璃剑宗的弟子?他们都在。”一个响指发出脆声,两丈宽的阶梯左右赫然并列两排弟子,与阶共长,他们手压剑柄,迎风而立,筑成两条绵延长城,唯独眼神落向王者之风的洛夜白,分明畏惧却百般疑惑,却束身听命。没有人知道即将发生何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越秋河没料到久别重逢英姿不减的同门弟子,竟然如此听命惧怕洛夜白,是哪里不对洛夜白倾身对越秋河附耳:“你让我赔你衣袍,我赔不起,只好送你一个更大的礼物。去告诉天下人,越禅对不起蓝火国的子民,越禅做错了。”“我若不了?”越秋河脸色发白,倔强的眼眸仿佛想将洛夜白碾压成渣。“很简单,你可以拿他们的性命试试。”洛夜白依然说得很轻,仿佛他在众人瞩目下,同样呼吸不畅。然下一瞬,他毫不犹豫伸出一只手臂,远处一道身影闪过,洛夜白手指骤然死死锁住一条年轻命脉,年轻人双手抠住如铁钳般的手指,却无力挣扎,脚尖渐渐离开地面,呼吸即将结束。“住手!!”在喊声中越秋河闭眼喘息,回顾虚景,越禅长期在洛夜白身边,不知不觉吸走他灵力,当突遇花无谢的攻打,在大肆动用灵力下,方发觉灵力虚滞,导致洛夜白一败涂地,蓝火国就此被花千国取代。这是事实,回想那些残忍画面,越秋河内心百感交集,他又如何不替洛夜白难受,但是他藏得很好,因为那已经是陈年往事,太久远,久远到被泥土埋葬,早已腐蚀为泥,踏在上面,就会忘记自己还是个活人。脚步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越秋河缓缓跨上台阶,嘴唇翕动,咬牙说出:“越禅对不起蓝火国的子民,越禅做错了。”“等等。”洛夜白叫住了他,手中松了人,年轻人得到新鲜的呼吸,呛咳出声,未待缓过气息,如受惊之兔仓惶立回原地,拾剑值守,谁也没注意到年轻人袍下湿润的地方。白色手帕在手中用力擦拭,洛夜白冷峻提醒他:“不是走,是跪上去。”于此同时,阶梯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铺上白雪,以洛夜白修为属性,他做不到,琉璃剑宗也未曾有人施展过,越秋河想到了一个人。花无谢!突然铺起的白雪银霜,不消片刻,茫茫如河到达顶端,弟子们四肢瑟瑟发抖,洛夜白凝眉,压低的眉梢挂霜,望上去,这是要冻死人的功法。眺望顶端的神秘隐藏在如云似的白茫中,越秋河记得第一次上这条万人敬仰,到达顶端仙境的台阶时,他七岁不到,但是道无竟对他唯一要求便是靠自己爬上顶峰,他即可成为琉璃剑宗正式内门弟子。
那时他不知何为内外,只为留在道无竟的身边,他就拼命往上爬,就如同去拽一根救命藤,不死不休。今日看来,洛夜白是与花无谢连手为了枕干之雠,淬炼狠毒,羞辱折磨缺一不可!越秋河双膝跪在积雪上:“越禅对不起蓝火国的子民,越禅做错了。”入山的石阶与周围形成鲜明两季,阶梯两旁绿树芬芳,万物寂静,越秋河忍辱负重跪在雪阶上忏悔,把每一字都说得很沉,膝盖磕在积雪上发出“吱吱”响,四面八方均能耳闻。在声声中,越秋河的手脚、膝盖因为寒冷出现了灼烫,这种灼烫到后来如同被锯断一般疼痛。无法不去思及冻死的那些无辜之人,诸多难以抹灭的画面如淬毒的一把尖锐匕首,捅进柔软血肉的胸膛,使得他身躯化作碎渣卡在神思中,刺得魂魄俱痛!他音颤道:“越禅对不起蓝火国的子民,越禅做错了。”两旁弟子神色震惊在寒意中,垂眸俯视曾经集圣尊宠爱于一身的辛夷君,即便如今圣尊乃良仁君,也赦免不了他。越秋河无视左右两旁弟子揣测意会,跪上行一阶,口中便说出:“越禅对不起蓝火国的子民,越禅做错了。”每一个台阶,每一次道歉,亦是洛夜白要他牢牢记住,一阶一条命,哪怕他受到双方长老的诅咒,他也赔不起,也还不清。周遭连同飞禽走兽被冰冷刺骨的寒意逼厌,寂静无声,众目睽睽下,这一次次重复,到后来的麻木,心有不甘也被自己说服,血债是要血偿,这又算什么。“越禅对不起蓝火国的子民,越禅做错了。”不知跪出有多远,但离山顶还遥遥不可及,眼前石阶微晃,畏寒的越秋河身体冻得麻木僵硬,产生幻觉。侧首望着颀长的黑纱袍,洛夜白在侧监督,缓步随行,越秋河仿佛看到蓝银色长发飘扬在虚空,洛夜白向他欺身,那似笑非笑的唇线上挑,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一刹那,他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天地之间温暖如春,独剩他俩,越秋河朝他委屈苦笑,他扶上越秋河的手臂,轻语:“我要吃了你,”狡猾又温和:“好不好?”思及大树上被他咬了脖子,陵墓地底险些被他吞食,越秋河慌忙欲摇头拒绝,脖颈却冻僵,冷语:“不要。”洛夜白满足笑了,将他托在背上,微微回首,越秋河模糊感觉与他耳鬓厮磨,胸前面颊俱被暖意侵身,看他回眸的眼神温暖,听他轻声说出。“善恶同行。”到后来,越秋河只能在雪阶跪爬而上,也不知多久,天明又天暗,他不能退缩,亦不能倒下,倒下皆是人命,顽强信念直至阶梯顶端,恍惚看到何夕良,朝他和煦微笑,他的笑容总能温暖越秋河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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