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珏正要说“建议废了”,又忽然想到事关自已后半生幸福,咳嗽两声,摸摸萧寒烨的脸:“殿下打算何时回去?”“不急。”萧寒烨道:“父皇身边有惊崆在,出不了什么事,况且京中还有谢家,纪章若是有何动作,谢琮断不会置之不理,否则纪家一旦得势,谢家必定受制,倘若真闹起来,或许孤还可坐收渔翁之利。”冯管家送来吃食,皆是当地的特色小吃,沈庭珏拒绝了萧寒烨的投喂,起身坐到他对面,慢条斯理地进食。冯管家时不时给他夹菜:“适才出门,听百姓说昨夜城中闹鬼,好像是一白衣女鬼。”沈庭珏嗦粉的动作一顿:“可有出人命?”“听说死了两个醉汉。”冯管家道:“更夫也见着鬼了,但没事,只被吓昏了。”一到城中就闹鬼,明显是有人想借鬼怪的名义生事,萧寒烨皱了下眉,将尉迟盛唤进来,命他带着人去外面查看一番。平头百姓一听闹鬼自然会怕,这也就是看在城中有太子殿下镇场的份上,才没有吓得闭门不出。秦司岩尚不知外头的事,走在廊上,心事重重地打着腹稿,准备等下怎么与叶舟遥谈心,却忽然见林夫人花容失色地跑来,险些一头往自已身上撞。一股异香猝不及防钻入鼻尖,谈不上好闻,但也不呛鼻,秦司岩皱了下眉,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林夫人捂着心口,比较虚弱:“适才好像见一白影飘过,我还道是眼花,谁知下人们也都说瞧见了,那白影戴着个斗笠,飘得跟女鬼似的,好生瘆人。”白衣和斗笠,秦司岩一下就想到了焚火堂的右护法,眸光暗沉:“人朝哪边跑了?”林夫人脸色都吓白了,身形摇摇晃晃站不稳,被下人搀扶着,颤巍巍伸手一指。那方向正好是叶舟遥所居住的地方,秦司岩无暇细想,立刻追了过去。几只黑鸦从屋檐间掠过,扯着嗓子叫出了四野悲凉的调调,白影一闪而过,看起来飘飘忽忽如同鬼魅。秦司岩追进了一处院落,四壁萧瑟,看着像是许久没住人。无端吹来一阵阴冷的风,将院门哐地关上,周围仿佛瞬间封闭了起来,景物虚幻漂浮,却又渐渐重新清晰。秦司岩又嗅到了林夫人身上那股异香,比之更浓烈,熏得人难以自制地目眩,尤其是见到璧上的红宝珠时,心底顿时伸出无数尖锐小手,叫嚣着要焚毁一切理智与思维,似乎得去拿到那红宝珠,方能舒坦一些。那是正在被迷阵吞噬的迹象。秦司岩知道自已得立刻离开这里,无奈眼前光影浮动莫测,如何也迈不开脚。天际黑沉沉压下来,雨水沁着寒意,秦司岩浑身都湿透了,白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声音如同地府恶鬼趴在耳边呢喃:“杀了太子。”
右护法绕到了跟前,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重复:“杀了太子。”……“杀了太子。”……“杀了太子。几乎重复了二十多遍,秦司岩才自言自语般地跟着重复了一句:“杀了太子。” 他真的,爱惨了殿下乌云遮天蔽日,隔壁街突然传来惨叫声,萧承凛和尉迟盛冒雨巡逻,听闻动静,纷纷带着手下去追了那凄厉惨叫,百姓都吓惨了,纷纷躲在房中不敢出来,让城中一时变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沈庭珏用完膳后又钻进了被窝里,整个人忽然变得病恹恹的,攥着萧寒烨的衣襟,一会嚷嚷着浑身酸疼,一会又嚷嚷着头晕,萧寒烨用指背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发觉温度烫得惊人。宋安石难得睡了回醉生梦死的长觉,正要再做下一个好梦时,却被暗卫无情摇醒,裹着被子直接扛到了太子面前。沈庭珏半敛的眸子里透露着难受,整张脸埋进萧寒烨宽大的掌心,苍白侧颈流露出了脆弱,用很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喊着“殿下”,犹如落水后被救上的猫,又娇又怜。萧寒烨心都软了,垂首贴着他的鬓,低声说情话哄着。宋安石把过脉,说是受了天气影响,使得坠崖后落下的病根冒了出来,问题不大,喝喝药休息几天就好了。萧寒烨听沈庭珏难受地哼唧着,觉得自已也跟着哪哪都不舒服:“落病根了还叫问题不大?”宋安石“啧”了声:“从万丈悬崖掉下,没死没残已经不错了,会落病根实属正常,若非相府养得细致,补药不用钱似的往他身上砸,此刻就是个一步喘三喘的病秧子。”萧寒烨听完后,更心疼了。早知道当年将人带回京时,就不该直接扔暗卫营里,如果当成童养媳来宠着,现在肯定白白胖胖,珠圆玉润。宋安石见太子殿下突然一副“罪孽深重”的模样,颇觉真有意思,给沈庭珏针灸时,嘴上啰嗦个没停:“寻常伤筋动骨都得休养个白天,遑论像他这种九死一生的,外虚内亏,损耗过甚,怎么着也得养上好几年,竟还整日跟着暗卫练武瞎折腾,上蹿下跳,表面是没事,损的是内里元气,病根一发作,有他好受的,也不知你到底怎么照顾,瞧这满脖子痕迹,晚上肯定还没少折腾人吧?我说你真是”话到一半,瞥见太子殿下满脸风雨欲来,未免被嘎,赶忙识趣闭嘴,只在内心默默腹诽“这种人怎么就配有对象呢?真没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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