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剌蒲阿得意一笑,带头迎了上去。完颜宁今日换上了荼色缭绫衫子,凤髻上只系了条金带,脑后插着把小玉梳,比之昨日煌煌盛装,更别有一番清灵雅致之美。诸将不敢直视,尽皆低下头去。完颜宁也无甚要事,只是甘辞勉励众人,又向两位统帅辞行。完颜彝不料她竟这般匆促,心里极是不舍,却听移剌蒲阿道:“战地危险,长主千金之体,确宜早归。”完颜宁笑道:“阌乡山水雄峻,我本向往已久,只可惜公务匆忙,未能尽领风光之妙。参政可知道,向东道上有什么不可不看的好景致?”移剌蒲阿只道这小公主年轻贪玩,难得出京一次舍不得回去,便笑道:“阌乡南依秦岭,东连函谷,长主若爱关山形胜,倒可以看看。”完颜宁点头谢过,不动声色地向丈夫瞟了一眼,又转头去问诸将。完颜彝忖道:“宁儿要游赏山川,何需亲自来问?此中定有他意……对了!早上我走得匆忙,她定然还有话要说,所以借口询问风景,约我在途中见面。”想到此,轻咳了一声,拱手道:“长主,此地向东百里乃桃林塞,传说是夸父木杖所化,或可一观。”完颜宁笑了笑,敛衽道:“多谢将军。”钦差行驾离去后,完颜彝向移剌蒲阿告了半日假,带了李冲就要出辕门,回头见达及保低头站着,心里咯噔一下,寻思流风若也有意,将心比心,倒该让他们多见见,便唤了他同去。达及保巴不得这一声,喜孜孜地牵了马跑出来,三人一同向市镇方向而去,过了一个山头,再折向东边官道。三人策马跑了一个多时辰,道路南侧已是大片桃树,参差绵延数十里,再往前跑了一段,已遥遥望见迤逦的钦差队伍。完颜彝凝目细视,见队中人马俱停在原地,心知妻子定已在林中等候,忙催马进林。李冲想了一想,仍守在道边以防不测。时值初春,林中桃花含苞未放,桃叶才绽出一点芽尖,疏条低树不阻视线。完颜彝向前跑了不到二里,远远看见个灰衣老者指着山石向他示意,正是宋珪,他在马背上拱手施了一礼,再绕过山石,眼前仍是一片桃树,完颜宁正徜徉其间,一见他便飞扑过来,嫣然道:“果真好景致!等这漫山遍野的桃花都开了,不知会美成什么样子。”完颜彝跳下马揽住她,心忖:“纵然这四海八荒所有花一齐开放,也不及你半分。”只是这话太过轻浮,他说不出口,只低头笑了笑,听她又叹道:“今日不见花开,等来日花开了,我又不在了……”完颜彝沉吟道:“我记得玉津园和琼林苑里都有桃树,你回去时应正逢花开。”完颜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怎能一样?这里的花自由自在,像足了武陵源,我要是能逃出来,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咱们盖一间小屋子,什么人都不见,只有我和你,那该多好!”完颜彝低笑道:“怎会只有你我?你昨晚不是说,要生十几二十个孩子的?”完颜宁登时双颊渥红,娇嗔道:“你这人也学坏了!”完颜彝笑着紧了紧双臂,将她搂在怀中,矫首环视,满目草木蔓发,春山可望,心中不由也生感慨:“若得与宁儿终老于此,做神仙我都不稀罕了。”转而想到,桃源可以避秦,桃林却避不了蒙古,他日蒙军铁蹄所至,万树千枝皆化尘泥,心中又是凛然,自觉肩负千钧之重,轻轻放开了她。完颜宁似有所感,向他凝视数息,另起了话头笑道:“对了,我问过流风,咱们这冰人当不成啦。你且慢慢告诉他,别叫他难堪。”完颜彝点头道:“你放心,我能劝他。”完颜宁眨眨眼,咯咯笑道:“你要讲周姑娘是不是?”完颜彝被她说破,登时发窘,赧然道:“宁儿,我从前的事,尽可以告诉你,不过周姑娘自己有些事不愿被人知道,恕我不能尽述。”完颜宁见丈夫对前缘情逝义在,终身不负,正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径,心中愈发爱重,哪舍得他重提伤心事,挽着他手臂柔声道:“过去的事,都不必说了。”完颜彝也爱极了她的体贴,不舍道:“宁儿,你为何突然回去了?”完颜宁低道:“我原本打算住几天的,倒是流风一句话点醒了我,她说,她想要与夫婿朝夕相守,平安终老。你我已不能朝朝暮暮,这平安二字最要紧,我早回去一天,官家就多放心一分,你也能平顺些。”说罢,她瞥见丈夫神色黯然,又退开一步,轻巧地转了几个圈,发间金带在正午晴阳下灿耀生光,身上白衣被山风吹得飘飖若举,仿佛就要凌风而去,笑道:“良佐,你瞧我这样打扮好看么?”完颜彝自然不懂女子妆扮之事,只觉爱妻淡妆浓抹无不相宜,笑道:“好看极啦。”她促狭笑道:“你整理文忠遗稿的时候,可读过一阙《南歌子》么?”完颜彝微微一怔,再看她妆扮,瞬时想起欧阳修“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一词,心下豁然明白,只是词中新娘“弄笔偎人久”,自己与她却是“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不免又生添惆怅,微笑道:“双鸳鸯字怎生书,你学问那样好,我可教不了你。”完颜宁笑而不答,过了片刻,柔声道:“良佐,行驾不能久停,我要走啦。”完颜彝点点头,满心不舍,俯首在她左颊吻了一吻;她螓首微侧,俏皮地用晕红的右边脸颊对着他,轻拽着他衣袖含羞撒娇:“这边呢……”一语未了,完颜彝早亲了上去。-窗下突然咔哒两声,四人唬了一跳,九娘喝道:“谁?!”驿丞疾步上前将妻女护在身后,低声道:“同顺,是你么?”窗外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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