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碎片,可它们却也真真实实地发生过、存在过。
他的父亲,真的曾经存在过——却似乎只有那么短暂的一刻。
而时间与人性底层的贪欲摧枯拉朽地带走了那一刻那个普通的为父的青年,最终还他一个这样一个面目模糊、不仁不义,又过早苍老了的中年男人。
黎若平静地思索与回忆,又再眼看着红绿灯前的黎东明焦虑地盯着又不断呼来电话的手机,接着一边忙着揭开手机壳和抽出电话卡,一边晃晃悠悠精神游离地过马路。
一心向来难作两用,而当精神紧绷到他现在这般的程度状况,意外大多很难不降临。不远处的黎若何尝不知道,只是他并不做声。
直到眼睁睁看着近处车速极快的货车直冲冲地向马路中央的黎东明驶来,他依旧没有做声。
紧接着,马路中间鸣笛声与尖叫声四起,手臂打着固定器的黎若只默默转过身去。
这一天,黎若与程霁阳共同的直系血亲黎东明意外遭遇车祸,就此不幸成为了植物人。
也是这一天,黎若彻底地杀死了他心中的父亲。
既是为了他的弟弟,也为了他自己。
金盛与俞勤锋离开不久,黎若的便利店就迎来了再开张的日子。
锦簇的花篮一排排堆满店外,喧嚣的鞭炮声纷纷在空气中炸开,程霁阳带着一双笑弯了的眼睛去捂他哥耳朵,又很快被黎若反捉住双手,引他去遮好自己的双耳。
兄弟二人位置一对调,黎若便像是从后拥着他弟一般。
程霁阳往后又靠了靠——眼前礼炮声响、店铺开张,事事似乎都去往最好的方向;而身后人胸膛坚实,心跳与自己齐鸣,又将双手覆在自个儿手背助他将耳廓遮蔽严实、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
万事俱圆满,而眼前人又正是心上人。
程霁阳心中微动,便不由得回头拿笑眼望向他哥。
倒还没来得及甜蜜对望,一眼斜过去,便撞见不远处目光正牢牢锁在他俩身上的、杜瑰芳那忧虑的脸。
惊得从黎若的怀里挣开,程霁阳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怎么办啊哥?你说伯母她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了?”
某天夜里,程霁阳展开焦虑的问询。
二人重归于好已有段时间,不同于之前对黎若设着心防的态度,程霁阳放纵自己腻着他、依赖他,惯于沉浸于这样的关系,性子便又得见一点少年时的活泼与娇气。
此刻于是把毛茸茸的脑袋搁置到黎若肩窝,说话间鼻头也可爱地皱着。
“知道就知道呗。”黎若无谓地笑笑,又使坏般地去捏捏他鼻子,“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啊。”
程霁阳笑着回怼,“你才丑。”
“我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的。”黎若正了正神色,又揉了揉肩上的弟弟的脑袋像抚慰一只忧心忡忡的小狗,“放心吧。”
半小时后,黎若便端着载满清水的脸盆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这两天天气有点儿凉了。”黎若着手将脸盆搁置到床边,又悉心地帮着母亲褪去鞋袜,“像之前一样泡个脚祛祛寒吧。”
“我自己来吧。”杜瑰芳有些尴尬地试探,“你……你不去陪你弟弟啊?”
黎若淡笑道,“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的,我们又不是非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最终顺从地任由儿子摆弄自己的双足,杜瑰芳低低叹了一口气。
她年少时眉目精致、风华无两,如今蹙起的眉尖却也已拂起岁月的褶痕,转瞬间牵起的笑容,却还残留一些年轻时的娇气。
她无奈地笑笑,又不知觉地开始怨怪起自己,“我小时候啊,你外公外婆就会嫌我脑袋拎不清,很多事情上都不够机灵有领悟力,他们总归说,你这个小姑娘以后长大怎么办喔……”
“一回头都这把年纪啦,结果这个脑子,真的还是那个死样子哦。”女人摇头叹罢,“你们小时候发生那么大一件事,那时候你程愫阿姨一句话没留下,送来一笔钱,就带着儿子远走高飞了,想当年,其实我还怨过她……”
“直到不久以前你脑袋受伤,看到她对我们还是那个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也依然没搞懂为什么。”
看向身前人高马大的儿子因半蹲的姿势蜷成一团小小的身影,恍然间,仿佛他依旧是遥远的、需要自己保护的十多岁的孩子。
杜瑰芳苦笑道,“我直到现在才晓得,她是看出了你们两个之间……不一样的感情,想要你们两个当断则断,及时止损。”
“所以儿子,你告诉妈妈一句,你们可以像她希望的这样吗?”
“你们两个不仅都是男孩,你们……还是亲兄弟。”杜瑰芳惶恐地摇着头,又拼命抑住几乎要夺眶的泪意,“让妈妈知道,你还是可以回到过去的谈女朋友时候的样子,你还是可以过回你正常的生活……”
“小若,答应妈妈一句,好不好?”
“妈,您知道吗?在黎东明出车祸之前,他其实来医院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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