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陆文绪依旧将楚淮玉牢牢抱在怀里,力气无有半分的松懈,似是生怕他会跑了一般。
楚淮玉也不作挣扎,任由他圈着抱着。
只是早些时候那股恶心作呕之感,重又涌上喉头,一阵强似一阵。
楚淮玉暗自忍受着喉间翻涌,不住地做着吞咽,试图压抑下去,苍白的脸上隐隐沁出冷汗来。
他的外袍落在了方侯爷的雅颂轩里,加之走得匆忙,身上除了里衣,就只有裹在外头的一件披风还能勉强遮风。
现下虽已入了正月,外头仍是天寒地冻,细密的冷风沿着马车的隐缝吹进来,楚淮玉只觉身体忽冷忽热,脑袋似乎晕得更厉害了。
陆文绪的脸色同方才在别院时相比,已经缓和了许多,只是眉眼间仍蕴着几分不痛快。
自方才在别院中相见,至此时两人依偎相对,陆文绪还不曾开口同楚淮玉说过半句话。
楚淮玉偷眼打量陆文绪的面容,心下稍安,眼见他对自己故作不见,楚淮玉一时亦不愿开口搭话。
过了片刻,一道声音撕裂了宁静的气氛。
“楚淮玉。”
陆文绪忽然出声。
自打两人初回见面,陆文绪从来都只喊他姐夫。
今日竟是出乎意料,头一回叫了楚淮玉的名字。
楚淮玉微微一怔,仍低着头,抿唇沉默地等待陆文绪发问。
陆文绪手指轻轻拨开楚淮玉的衣襟,楚淮玉颈间锁骨处的吻痕立时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鲜红刺目,十分惹眼。
“方令瑄碰过你了,是么?”
陆文绪的语气平静得过了头,教人只觉心惊胆战,不知如何应对。
楚淮玉讶然抬头,正对上陆文绪俯视的眼神,他墨黑的瞳孔里无波无澜,亦宁静地令人意外。
“既已看见,又何必再问……”
楚淮玉垂下眼帘,叹息般应道。
陆文绪按在楚淮玉脖颈的指腹轻轻摩挲那红色印迹,须臾,手指又堪堪擦过楚淮玉脸颊,落到他的唇上。
“我想听你亲口回答,是,或不是。”
楚淮玉别过头,低声道:“是。”
陆文绪缓缓揉压楚淮玉的嘴唇,慢吞吞地问:“是他强迫你,还是……”
楚淮玉打断他的话头,坦率地承认:“是我心甘情愿。”
陆文绪眼神一暗,手指蓦地划动,不大锋利的指甲恰巧刮到了他唇间的伤处。
楚淮玉禁不住吃痛皱眉,却也没躲,在他想来,陆文绪听见他如此说,接下去必定是要动怒了。
然而陆文绪照旧平静地出奇,温热的手抚在楚淮玉侧脸,仿佛捧在掌心般轻柔磨蹭。
半晌,陆文绪又开口道:“你身上好烫,脸也是。”
楚淮玉被陆文绪琢磨不透的态度弄得有些迷糊。
此刻,陆文绪不是应该恶声恶气地质问他,为何要不知羞耻地同方侯爷苟合,为何要背叛他们陆家,背叛他的姐姐?
“我……”
楚淮玉讷讷的,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车厢里再次寂静下来,楚淮玉越发昏昏沉沉,被陆文绪搂在身前,头靠在他的肩窝,双眼半开半合地眯着。
陆文绪定定地看了楚淮玉许久,才收回视线。
不多时,马车抵至陆府,陆文绪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命道:“去后门。”
“是。”车夫不敢多话,依言照做。
后门正对着陆府的后巷,平日罕有人至,除了府上采买吃食用物要从此门搬运以外,几乎无人从后门出入。
陆文绪抱着楚淮玉下了马车,元冬立在一侧,视线直直凝在自家公子身上,见陆文绪走进门去,正要提步跟上。
不料陆文绪身形一顿,侧头唤道:“元冬。”
元冬急忙走上近前去,听候吩咐:“奴才在。”
陆文绪沉声命道:“你去仙水巷的归春堂,找一位名叫柳闲的大夫,就说我身子不适,想请他来府上瞧瞧。”
“是,少爷。”元冬一躬身,拧身便走。
“等等。”陆文绪叫住他,叮嘱道:“若是柳闲不在,莫要请别的大夫,留个口信,就说等柳大夫回来,再来陆府看诊也不迟。”
“奴才明白。”
元冬心里清楚,病的人乃是楚淮玉,而非陆文绪,因此脚步匆匆,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巷口。
雅颂轩内,方令瑄端坐在正堂之上,悠然品茗。
堂内快步走进一人,于方令瑄眼前屈膝行礼道:“侯爷。”
方令瑄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垂首呷一口茶,随意问道:“如何?”
冷亭站起身,一一回禀,“陆文绪将楚公子带回了陆府,并派一名小厮去了仙水巷的归春堂。”
“归春堂?去那里做什么?”
“回侯爷,归春堂是家医馆,那小厮应该是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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