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在敷衍我,也是在敷衍你自己,行迟。”陶眠不再用目光给元行迟压力,他的眼神瞥向书案后面的那堵墙,墙上有元日的画作,是一枝孤梅。“你可知你的父亲元日,小时候曾患有謇吃之症。”“这……”元行迟露出震惊错愕的神情,在他的记忆中,他的父亲是朝堂上敢谏敢诤的元相。听家中的老仆人说,当年元大人尚未中状元时,在京城就已经是有名的辩士,博古通今,才华横溢。陶眠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了解的都是出山后的元日,只有仙人和故去的五弟子还有蔡伯才知道,元日是怎么一步步走出桃花山,走向高位。“你爹小时候是个别扭性子,一生闷气就不说话。他有口吃的毛病,问过大夫了,要我们这些陪在他身边的人,多和他讲话,讲什么都好。有时候为了撬开他的嘴,让他跟我们多说两句话,可太难了,想尽办法。跟元日说话不能太快,不然我的语速就会调动起他的,说话快了,就要结巴。但又不能太慢,这个毛病让元日心里很难受,我们不能这么早就让他的世界变成正常和不正常的,让他把自己划归到不正常的那一边。看似平常的一句话,都是我们小心翼翼,在心里过个几遍,斟酌后才说出的。行迟,我说这些,不是要向你炫耀我如何成功。我也曾一起带大两个徒弟,也曾犯过无法弥补的错误。正是因为追悔莫及,才要规劝你几句。元鹤元鹿都是敏感的孩子,本性不坏。我这话或许不入耳,但亲人和仇人的界限,从来都是不分明的。别因为我们的过错,将两个无辜孩童推向深渊。”陶眠说了他能说的,他看着元行迟懊恼的脸色,一字一顿说得清楚。“如果你自认为捉襟见肘,那就送去我桃花山一个。留在桃花山的那个,不劳你们夫妇cao心。” 凡人的誓言陶眠不在山中的日子,来望和大蛇一天吃三顿,一天打三遍。吃饱了就打,打饿了就吃。中途阿九来山一回,据说是受陶郎临行前的嘱托,到山里看看他们的死活。阿九推门时,见一人一蛇在院中打成一团,也就安心了。“楼中还有事,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打。”阿九嘴角噙着笑,收回那只跨进院子的腿,向后几步。来望还问她要不要留下吃饭。“不了不了,多谢你们的好意。啊,差点忘记说,陶郎快要回山了,你们……要不要把弄乱的东西归位?”阿九好心提醒有一句,指了指他们的身后。倒扣的水缸、散落的竹筐、散落得乱七八糟的花土、仿佛呕吐了的花盆……来望静默一瞬,想象一番陶眠回来的场景。应该会直接把他和蛇倒吊在树上风干吧。他们不打架了,赶忙收拾院子和房间。阿九抿着唇笑笑,悄无声息地离开,如同被风吹走的叶。三日之后的清晨,果然,挂了一身晨露的陶眠回到桃花山。来望还在睡梦中呢,倒是大蛇察觉了陶眠的气息。它用脑袋把窗子顶开,窗外的仙人一怔,莞尔,手指搓搓它的头顶。“是你啊。和来望道人相处得怎么样?”大蛇吐着信子,脑袋压在仙人的掌心。不见一丝蛇类的阴冷森然,反而有点热情过头。它敏锐地察觉到仙人周身的气息不对劲,似乎有灵力上的亏损,有些担心。“我没事,”陶眠两手拎起它的身体,把它提到窗外来,放在地上,“只是帮了点小忙。”蛇有些不满,叼住陶眠的衣摆,使劲儿地抻长。陶眠让它别闹。“来望呢?怎么还没醒……”他寻找着来望的身影,客房没有,道观内也无。最后在山路的尽头,远远望见兜着一堆果子的来望。“小陶——小陶——”来望嗓门大,声音穿过半座山的晨雾。陶眠让他小点声,别惊动山中生灵草木的清梦。等兜着山果的来望下来,陶眠定睛一瞧,把好心的道士数落一顿。“这果子还青着呢,没到成熟的时节,吃了也涩酸。”“啊?我瞧着都红了。”“只是青里带着的那么一丁点红色罢了,要红透的才好。”“那坏了,你跟我吃不了,只能便宜大蛇。”卧在陶眠身边假寐的黑蛇,听见来望这不讲理的话,愤然咬他一口。“别咬我腿!怎么专挑小腿咬!变态!”
“嘶嘶嘶!”陶眠蹲下身子,手臂围了个圈,把蛇和人分隔开。“别告诉我,我不在山中的时候,你们天天这么吵。”“谁说我们总吵架?”“你们还干嘛?”“偶尔吵不赢,也是会打一架的。”“……”陶眠不跟他说了,撵他去烧饭。除了活得特别长,来望还有一个可取之处,就是很会做饭。这简直是出入桃花山的通行证,保来望一辈子荣华富贵。来望用最快的速度烧了四菜一汤,大清早就吃这么丰盛。陶眠在桌边落座,蹙眉。“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弄坏了东西?”“诬蔑,绝对的诬蔑。我来望是那么不稳重的人吗?”“三个数之内招的话就原谅你。”“我打碎了你的玉簪花盆。”“……给我复原。”“你说了会原谅我!”“原谅你,但是给我复原。”“……”来望为自己鸣不平,陶眠舀一大勺饭给他,让他闭嘴。黑蛇占据了剩下的一条板凳,懒洋洋地趴着,对桌上丰盛的菜肴没有半点兴趣。它挑食,什么难吃吃什么,嗜好是陶眠烧糊的菜和煮得夹生的饭。对此来望道人多次谴责——吃点好的吧你!两人一蛇终于安生片刻,每回来望到山里,就要这么闹腾。来望和陶眠聊起了山外的元行迟,还有他的两个孩子。陶眠没有隐瞒,把他所经历的都讲了。“我还以为,凭你的性格,会拐回山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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