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羽京面露难色,眼前的小孩肩膀比他的高出一截、又宽不少,横在他眼前,仿佛一堵倔强的围墙。施羽京沉默片刻,叹息道:“……小语,叔叔刚从机场赶过来,很累了,有什么想问的明天再说,可以吗?”施羽京本想再解释多一些,但怕提及政语的单亲环境时,让政语误会他的关心是同情。其实他认为自己的关心出发点很简单。看着小语长大,希望他一直像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做长辈的不都如此吗?他和政宗实是什么样的关系,并不能影响他希望政语茁壮成长的初心。何况,有一点点同情也是情理之中的。施羽京很难不去在意政语小时候对他有多么依赖。想到政语小时候个子还不到他腰部,张开双臂抬起脸予取予求的模样,他总是轻而易举接受了政语现在傲气凌人又让他有点讨厌的臭脾气。政语低着头,神情晦暗,施羽京把门敞开,叹一口气,哄着他:“进屋吧,很晚了,明天还要去俱乐部。”政语迟迟没有迈动脚步,施羽京在他跟前等了片刻,只听见政语低咛说:“但是我不开心。”那天晚上政语一个人跑了,两天,施羽京没联系上他,也不敢叨扰政宗实,政宗实还在生病,他生病时不喜他人打扰,也不需要过多慰问。施羽京记得某次政宗实肩颈疼得进了医院,他提着一些补品去医院看他,结果吃了政宗实冷眼,让他别再去了,补品也不收,最后自己全吃了。施羽京只好隔一段时间给政语发个信息,问他在哪、吃了饭没有。政语已读不回,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动态,内容无关痛痒,都是转发的热门新闻或者视频。施羽京也就作罢了。他没有特别担忧政语,毕竟这么大个人了,猜着他也许是回学校了。直到这日傍晚,施羽京从事务所回到家,发现一团黑影,这人坐在他家门口地板上,戴了一顶帽子,抬起鸭舌帽的帽檐,政语露出一如既往淡漠的眼神,望着他理直气壮说:“开门,密码忘了。”“……”施羽京把密码再次告诉他,拽着他胳膊站起来,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脖子,温度高得令施羽京吓了一跳。私人医院的夜里,走廊的灯会自动拉得很暗,只有感应到热源经过,才会缓缓亮起来。施羽京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尽头,三分钟,廊灯忽明忽暗,一路随行。施羽京不知道这是政语上哪弄的投屏,下午刚给政语办入院手续时,屋内没有这个东西。估计是政语找院长临时装的……施羽京觉得好笑,把门轻轻关闭,手里的手提电脑,放在了置物柜上。电影发出细微的声响,很小的时候开始,政语就会让施羽京从全世界各地给他淘影碟。后来他读了个影视专业,险些没把政宗实气死,至今都没有人敢当着政宗实的面谈及政语的大学专业,政宗实固然是希望儿子念金融,本来打算把政语送出国的,政语却和政宗实玩失踪,死活要读现在这个专业。
政宗实妥协没管他了,丢他一个人在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念书。但政语这小子似乎读得很开心,在校内也拿过几次专业比赛的奖项。反而施羽京没觉得有多奇怪……有些原片影碟之小众,寻找之困难堪比他和部分非洲客户谈生意。谈着谈着经销商不见了,找着找着影碟绝版了。施羽京有些累,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床上看电影的人已经睡着了,并且睡得很香。他烧的度数不高,三十八度几,医生没给开吊水,说吃完药再观察一下。施羽京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是被电影突如其来的爆裂声炸醒的。“我靠……”施羽京听见了床上的人发出一句低哑的骂声。施羽京揉了揉太阳穴,大半夜在椅子上睡得不踏实、被吵醒有些头疼。电影被政语退了,留下影院主屏幕的界面,蓝绿蓝绿的光倾泻出来,照得人面色诡谲。“你怎么来了?”政语撑着身体坐起来,“太晚了,快回去。”施羽京说“送电脑”,缓过了神,又补充了一句“放柜子上了”。政语让施羽京给他倒杯水,施羽京就套房的茶水间里端了俩,自己吨吨喝了一大杯。“我爸咋样了,你见到他了吧。”喝了水,政语感觉嗓子没那么痛了,从桌上捞起一盒清咽利喉润喉片,往嘴里丢了两颗。“……”施羽京似乎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坐了下来,两手捧着茶杯,一言不发。政语不解:“怎么了。”政语极少看见施羽京露出明显的疲态,施羽京向来在他面前、在很多人面前,都是一张端庄又官方的笑脸,哪怕政语直截了当无视他,施羽京也能怡然自得。“难道我爸死了?”“……”施羽京抬眼横了政语一道,“别一惊一乍,政总好得很。”政语哼了哼,“那你直说啊,不说话挺吓人。”话音刚落,闻得施羽京小小地“嗯”一声,心不在焉,政语察觉到了他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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