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别瞎cao心了。”他清清嗓子,轻描淡写道,“我都说了,我爸没人照顾也能活得好好的,这么多年不都这样。”施羽京勾唇讽刺地笑了,目光落在投屏荧幕上,光线灼灼刺眼,“你怎么知道政总没人照顾,你别小瞧你爸。”“什么意思?”政语蹙眉。荧幕上的电影海报一张接一张地毫无耐心往下跳,政语正在搜寻心仪的影片。他看见政语打开了恐怖片的分类栏,画面跳出来一堆女鬼男尸,给阴恻恻的蓝绿光火上浇油。施羽京扭过头,重新看向政语,问:“你退烧了?”“我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政语面不改色盯着荧幕,“别转移话题。”恐怖片也有恐怖片的吸睛之处,政语偶尔缺少刺激时,会挑一部恐怖片提神,顺带学习一下恐怖片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渲染和拍摄视角。政语沉浸在一张张惊悚海报中,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男人的郁郁寡欢。“算了,好无聊。”政语嘀咕着,关掉了电影软件,连带投影仪一并关了。“要开灯吗?”施羽京这会儿突然问他。政语躺下后,说:“不开也行。”空气里流动着薰衣草精油的味道,夜里大约三四度,但病房内有充足的暖气,烘得人面部嘴唇特别干燥,政语又让施羽京给他打一杯水。施羽京直接找到保温杯,装满了放在他床头。“你还不玉文盐回去?”政语喝一口水,问。施羽京的声音很轻,在黑暗里,看不清嘴唇的张合,话语更加模糊,“坐一会儿,你睡吧。”政语翻了个身,想要睡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他下午睡得太久,早已没了困意,退烧药正在发挥作用,神智格外清醒。政语在黑暗里默默望向病房的那扇门,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打开。他知道施羽京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赶飞机,还不走,莫不是等通宵。他再次翻身,转了回来,被子弄的窸窸窣窣作响。“……你怎么了?我爸他对你做什么了?还是说了什么?”政语问,语气里带有一丝急切,施羽京听着有点恍惚。施羽京只是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你怎么这么想,政总是你爹,你立场有问题。”“施羽京。”政语正色道,“我没和你开玩笑,他带谁回家了?”“带别人和带我也没区别。”施羽京不清楚为何要这样自暴自弃同一个小屁孩讲这种丧气话,“对你来说没区别。”“对我来说是没区别。”政语顿了一下,嗓音沉下去,“……你如果想,我可以让我爸只带你回家。”
施羽京愣了一下。“夸张。”他随即笑了笑,“当自己是救世主还是月老,小屁孩。”他站了起来,几欲要走的模样,政语让他别这么称呼他,施羽京敷衍地“好好好”,不想再和政语聊下去。和政语谈这些,实在是有些不妥,毕竟被控诉的对象是政语他爸,而且——施羽京始终将政语当小孩看待,哪有和小孩子倒苦水聊情伤的道理?政语说:“你不是说,你能从我爸身上得到很多利益吗。”“所以呢?”“你高兴的话,随你。”黑暗里,施羽京没办法知道政语说这话脸上是什么神情,光听语气,也是很平淡的。暖气的风从天花板吹出来,拂过施羽京的脸。他站着保持缄默。越来越多的时刻,施羽京不理解这人葫芦里里到底装了什么药,政语的一举一动逐渐脱轨,叛逆两个字无法涵盖小孩的言行。施羽京想问他,不是很讨厌我吗?还是觉得很担心吗?你在家门口丢下的那句“不开心”的理由是什么。他搞不明白,越想越烦。政宗实已经让他很烦了,父子俩在这方面还真是如出一辙。施羽京深吸一口气,鼻腔干燥得有些发疼。“但是你可能不爱听。”施羽京道,“在你家陪政总的,是你一个队友。”施羽京也是在政语睡觉之际才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羊咲不是大众脸,有过几面之缘,他印象比较深刻,漂亮得很有冲击性,即便这个年轻人戴了口罩,那双眼睛也是令人熟悉的,只是他一直话很少,施羽京才没在意、没记起来。施羽京等了几分钟,政语没说话,他和政语告别,“叔叔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施羽京。”政语叫住他,又是全名,施羽京早就习惯了,但他不想应,掀开房门,他听见政语自顾自道,“只要你高兴,我帮你。”“……别乱来。”乱来也不止这一次了。政语听见门落锁的声音,施羽京离开了房间。十五六岁的时候,政语曾经对施羽京告白:“叔叔,我喜欢你。”施羽京露出极为震撼且瞬间的费解的表情,或许还包含了一点点的厌恶。“……政语,你是在开玩笑吗?”政语面无表情,心脏已经分裂成三个四个无数个碎片,他第一次读懂成年人的微表情,来不及错愕,所以他云淡风轻地承认:“是啊,开玩笑。”施羽京长舒一口气,略带警告,“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这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他轻轻弹一下政语额头,问:“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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