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的声音,对话被打断,谢景熙没有再问下去。他起身行至外间,裴真对他拜到,“嫌犯白柳望已被带回大理寺,大人准备怎么处理?”谢景熙回头看了眼寝屋里的烛火,对裴真吩咐,“把这里围起来,审完白柳望之前,都不许她出来。”裴真闻言错愕,但见谢景熙态度坚定,便抱拳应了句“是”。谢景熙独自去了天牢。所谓天牢,便是大理寺专门用于关押重犯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草垛和腐败的霉气,火把絮絮地烧着,在壁上熏出阵阵黑烟。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脚步渐近,一把明晃的亮光在眼前扫过。白柳望靠着身后的冷壁,缓慢睁开了双眼。入目的是一只男人的云靴,鸦青色的织锦袍角翻动,在距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白柳望笑了一声,沉默地看着那片衣角,在对面的禅椅上坐下了。火把之下的阴影中,谢景熙缓缓地将对面的人细细端详了一遍。因着年纪尚轻,又是医者出身,白柳望的身上一直透着股不同寻常的文气。他长相俊秀、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就连身板都是文文弱弱的类型,也难怪能骗得了太医署和太常寺的人。“白柳望,”谢景熙神色平静地问到,“你可有什么话要讲?”对面的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什么都没说。谢景熙不再逼迫,摊开手边的一卷丹书,缓声道:“你杀害丰州刺史魏梁、刑部尚书陈之仲,还间接导致陈府刘管事溺死于崇福寺放生池,这些罪状,你可都认?”对面的人笑起来,摇头叹到,“小人以为,这审案定罪,可都是要讲证据的。”“证据?”谢景熙一顿,复又徐声道:“不急。我们可以先来说说,你是如何杀掉陈尚书的。”他说着话,打开桌案上的一个瓷罐,从中取出一块金黄澄亮的蜜饯。白柳望瞳孔微震,果然变了脸色。阴影中,谢景熙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如陈夫人所言,今年五月,你入陈府替她诊病。你知陈夫人畏苦,便在开药的同时,给了她一罐你自制的蜜饯,告诉她可以与药一同服用,减少苦味,陈夫人照做了。可是一段时间后,陈夫人开始出现频繁走神和昏蒙迷惑的情况,于是你便找来一种加入了火麻的香料,告诉她在睡时使用,可改善这种情况……”言讫,谢景熙将桌案上一个纸包打开,冷声询问,“是或不是?”白柳望依然没有回答,但他紧绷的下颌已经说明了一切。“至于陈尚书,”谢景熙道:“因为他与陈夫人共眠,不勉也会吸入火麻,所以才会出现后来头痛失眠的症状。而这,正好又中了你的下怀。因为一般睡眠不好的病人,大夫都会开出安神助眠的药物,且还会建议病人单独入睡,避免被同床之人打扰。”他一顿,又道:“于是在案发当晚,你偷偷将陈尚书用于助眠的香料,换成参入了火麻的香料。待时机成熟,你便将已经对火麻上瘾的陈夫人领至陈尚书的寝屋,然后点燃香料……之后,你放火点燃现场,一是为了完成复仇仪式,二来,也能为自己争取时间,换下陈夫人沾染血迹的外衣,而后带走处理。是或不是?!”见白柳望低头不言,谢景熙又道:“你用同样的手法杀了魏梁,而刘管事,则是因为服药时用了陈夫人赏赐的蜜饯,才至神志昏蒙,在崇福寺时出了意外。而你之所以要等到现在才对陈尚书动手,还故意留下线索,就是要借沉仆射断案有失之名让朝廷重视此案,从而揭开被掩埋的石堡县瘟疫真相。”话音落,现场陷入沉默。头上的火把哔剥地烧着,偶尔炸出一串火星。白柳望终是无奈地笑了笑,似妥协、似不甘地问到,“大人是如何知道那蜜饯……”“因为你院里的杜鹃花,开了两季。”白柳望闻言微怔,之后便听谢景熙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杜鹃花共有超过七百个品种,而大周境内的杜鹃多以夏鹃、云锦、迎红、马缨为主,这些杜鹃喜温、喜湿。但今年气候干燥偏凉,应是不利于杜鹃生长的,可为何你院里的杜鹃却开了两季?”谢景熙攫住白柳望的视线,道:“因为你所种的根本不是大周的杜鹃,而是一种来自突厥的品种,叫黑海杜鹃。此杜鹃不仅全株有毒,所酿之蜜亦称疯蜜,可令人昏蒙不知,若是加上火麻此种香料,便可夺人心智、cao控患者。”“白医师,”谢景熙看着他,缓声问到,“本官说的对吗?”“又或者……我该叫你一声,李翠儿。”——————黑海杜鹃酿的蜜有毒——冷知识来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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