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费劲地睁开,模模糊糊,视野里的黑暗,被昏黄的烛光缓缓替代。
脑子里第一个窜出的念头,就是意识消失前他还在记挂的话。
“记得差人来拿……”
阿桑……他答应了阿桑的……
玉佩!
“嘶——”
头脑还没清醒,后背被牵扯的疼就率先闯入神经。
“公子别动!王大夫千叮万嘱,伤及筋骨,稍有差池,可就耽误了!”
云祥不敢动手拦,生怕激得自家主子动作更大,只能在一旁出言劝阻。
可云岑的手还是不管不顾地在腰间摸索,声音嘶哑低弱,重复,“玉,玉佩……”
云祥一听,马上放弃无意义的劝阻,快速将之前收好的麒麟玉佩寻了出来。
云家小公子的玉饰何其之多,平时赏人是家常便饭不说,幼时更是曾为了知道诗词描写里的“玉碎”究竟好不好听,摔了十几块上品美玉,云祥怎么知道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哪一个?
原因再简单不过,能被公子万分宝贝,一醒来就要拿到的,从来就只有象征着和长公主婚约的那一枚。
“在这呢,公子。”云祥急忙将玉佩小心捧过去。
紧紧攥着玉佩,感受到熟悉的温凉触感,凹凸不平的纹样,云岑心下很快冷静清明了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云府。
此刻,他正趴在床上,整个上身裹满了纱,显然背上鞭伤已经被处理妥当,身上还另换了件干净轻薄的单衣。
“公子醒了!”
外间一众仆从听到动静,很快就悄声走了进来,安静麻利地各司其职。
云岑向来嫌麻烦,不喜被人喂食,哪怕现在这般不便,也还是接过温度适宜的汤药,一饮而尽。
下人们生怕小公子伤口更严重了,面上纵使为难,却根本不敢忤逆他。
云岑动作间不慎又牵动了后背的伤,苦涩和疼痛一齐蔓延,他眉头紧皱,沉声问道:“什么时辰了?母亲怎么样?没吓着吧?”
“快寅时了。夫人开始是有些惊吓,哭了好一会儿,陪了大半夜,半个时辰前才回去,现已经睡下了。”
云祥流畅回答完,又补上一句,“夫人让我们等公子醒了就去唤她起来。”
虽然夫人下了命令,可是公子房里的事,自然应当是公子做主。
“别去打扰她了。”云岑心中泛起愧疚,重新趴好后,他摩挲着玉佩,又低声问:“父亲那里呢?”
“九公子说,公子还没醒,一切等先问过公子,再通传大将军。”
“听安公公说,是公子酒后冲撞了圣驾,公子还记得大概情况吗?”云祥一脸着急担忧。
“九公子还说,公子醒后,务必要好好回忆一番,理清情况。”
云岑闻言眸光一闪,扯了扯嘴角,云秩行事还真是谨慎小心。回忆?有什么好回忆的?全赖给酒就是了。
云岑眨了眨眼,虚弱,又心怀希冀地问:“阿桑……有没有……传话?”
未免人多想,他又加上一句,“她知道我被罚了吗?”
“长公主?奴才不清楚。”云祥心口一下子提了起来,比之前的回答要小心许多。不能直接说没有,公子不会喜欢听的。
“奴才是在宫门口接的您,只见到了安公公。”
有点失望,云岑的眸子黯淡了些,可手中的玉佩又让他突然想到,最后一鞭落下时,他没忍住昏过去了,那是谁通知了阿桑?陛下身边的安公公?
看到了那一幕,在皇上盛怒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胆子帮他联系阿桑?
莫非,是阿桑特意吩咐的?
失望一扫而空,云岑顿时心生窃喜。原本艳丽的脸庞因为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此时,他的脸不自觉有些升温,竟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光芒。
那嘴角勾起的弧度,眸中闪过的甜蜜欢喜,熟悉他的人一看,就能猜出他在想谁。
第二日,面对母亲的询问,云岑安慰一番后,只说,大醉一场,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秩和几个兄弟前来探望时,意外见云岑除了面色不太好外,心情竟然如常。
稍一思量,云秩就明白了原因。看来,没人告诉他。
于是,好心的他,悠哉悠哉地在闲聊时抛下一句,“王大夫说,这一个月你都不能下床。”
“什么!”
那阿桑的及笄礼他岂不是去不成了?
眼见云岑一脸的震惊着急,云秩心中幸灾乐祸,眸色意味深长,难以捉摸,语气却相当随意。
“所以,我的马车,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用不上了?”
“那可不一定。”云岑心底烦躁,眉头一皱,立刻不服气地反驳,“我痊愈的速度一向远超常人。”
“也是,这次你小心些,好好遵从医嘱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下床了。”云秩点点头,笑了笑,心想,不,你一定用不上了,而我,则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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