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许小楼几乎要笑出声了。结果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对方——满月长剑至此时都还没出鞘。就见那剑后来居上,被满月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挡在胸前。先是“铮——”一声,袖箭撞在剑鞘上,瞬间被弹得飞了出去。几乎同时,满月大指一顶,贯月剑终于出鞘,倏然斜向拔长,寒光闪过……长剑像是护主一般,刃口往许小楼左手削去。此时,许小楼的手指几乎触碰到纪满月斗笠的边缘。然而,天道好轮回的铁律这么快便轮到许掌门了——抉择需要定在须臾。他若撤手,对方的斗笠依旧好好地戴在头上;他若执意动作,便得拼着被削掉两根指头。弹指间,无奈撤手。纪满月一剑悬空,紧跟着剑鞘轻展,“咔哒”,寒锋归鞘。他向后飘开丈余,抱拳道:“承让。”言罢,缓一口气,轻咳出声。这许小楼说来也怪。众目睽睽之下使诈,此时输了,异常坦荡,心情好像不差,乐呵呵的还满月一礼,才转向看热闹的百姓和矿主们,悠哉哉道:“在下愿赌服输,江湖事,不宜再看热闹,诸位快散了吧。”众人如蒙大赦,片刻功夫散个干净。纪满月越发摸不清对方的想法了,寻思着他人设里是有睚眦必报的一面的,不该如此。输了还挺高兴?莫不是有病?他当然不知道,许小楼高兴,是因为许掌门虽然输了赌,却看见了他纱罩斗笠下的容貌。就在最后一招,满月忙于自救,贯月带出的戾风,激荡起垂纱,白驹过隙的光景,如惊鸿照影。许小楼见他生得极为俊秀清雅,垂纱下,竟还带着半幅面具,将眼睛周围遮了起来。饶是如此,犹抱琵琶的模样,惊为天人。那轮廓、口鼻的每一抹线条都正好描摹在许小楼的喜好上。往深处想,他为何纱罩下又戴面具?听闻血月公子左眼下有一片红纹,且身体不好,刚才过招,这人分毫没用暴露本门武功的招式……许小楼越想越是觉得,眼前这位,八成便是纪满月。二人赌约的关键是“得见真容”,对方斗笠下面,还有一层面具保障。这小心思油滑得紧。可笑,又有点可爱。难怪点沧阁主,为了他不惜戏耍朝廷。许小楼脑子里过完这些,似笑非笑的看着纪满月。这下,满月确信了,这人就是有病。刚才一通折腾,满月旧伤渐而造作起来,他不想与对方再做纠缠,万一等下青枫剑派一众师父徒弟群起而攻,实难全身而退。
想到这,他抱拳道:“后会有期。”话音落,身子已经飘出丈余。再看许小楼,袍角微微一动,似是想施展轻功追上,可心里不知做了什么盘算,终是没有动。远远站着,向满月抱拳拱手,唇形微动。声音清晰准确,只送入纪满月耳朵里:“既见公子,云胡不喜。纪公子,咱们来日方长。”被对方认出身份,满月倒也不奇怪。只是片刻反应过来这人上一句话……他一脑袋问号——我是男的!再闪念,想起同事曾跟他说的——您得顺应市场需求。于是,形象全无地翻了个白眼。许小楼望着满月的身影远去,片刻,才向身边弟子悄声道:“去,找到刚才那孩子爹,打点一番,再把孩子带回来。”弟子略有迟疑:“掌门……这是要做什么?”许小楼笑着答非所问:“他疼儿子是真,但自己却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再说纪满月,回到城中小客栈内,闭门不出。南泽地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在湖畔闹完那一出,此时最好不要再招摇过市。矿脉一事,虽然只听对方来言去语几句,也已经能知关键所在——青枫剑派难与朝廷谈拢,是因为“最初的要求”。至于具体的,须得设法再查清楚。天色已经渐晚,春风抚星月。满月锁住房门自行调息,果然内息行至任脉,胸前几处大穴像被无数钢针猛扎,带得腰侧要好没好的伤口,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疼。通则不痛,不通则痛。纪满月忍着刺痛,小心地让气息冲过要穴。旧伤的岔气瘀在任脉,越是不去冲撞,便越是难滞凝难挨。是以,他每到闲时,即便行气宛如上刑,也得忍痛让真气顺过任脉诸穴。偶尔几次,被他冲开滞涩,他便能舒服几日。但那旧伤,就如个皮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畅顺不得几日,便又暗暗跟满月较劲。他正守心如一,拉好架势,准备跟“皮孩子”开战。突然“咣当”一声巨响,窗子被大力撞开——一柄长剑直取他脖颈。纪满月倏然睁眼。剑锋几乎贴着他的脖子擦过去,与此同时,他心口一阵炸裂似的疼痛,暗道不好。可敌人怎会给他喘息机会。对方一剑刺空,第二剑又来了,那人一边向他攻过来,一边怒喝:“血月,你还我师父命来!”满月翻身下床,抄起身旁贯月,挡落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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