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面馆二楼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笑脸相迎:“三位吃点什么?”满月笑眯眯地看一眼厉怜,道:“一碗长寿面,两碗炸酱面,再……要两个小菜。”小二应声下去了。厉怜看向师父的小眼神里又满是动容了;司慎言也看着人,要笑又不笑的。这表情满月挺熟悉的,司慎言翻腾小心思的时候,总会这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甜腻,还有几分威胁,潜台词大概是:本座现在有点儿不高兴,哄不好后果自负。一会儿吃面可能不用加醋了。满月捏了捏眉心,愁里带甜地想:这货怎么连小孩儿的醋都吃。还不到晚饭点儿,店里人不多,上菜很快。厉怜吃着那碗长寿面,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嘘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总觉得比平时水汽重些。满月不再顾他,给司慎言碗里夹了一块酱肉,乐呵呵道:“尊主多吃点。”司慎言表情诡异地吃了。纪满月看他那模样就想笑,见厉怜只顾着面条没看他俩,便借着起身夹菜的动作,凑近司慎言脸边,贴了一下。动作很快,微妙于若即若离、于大庭广众之下。司慎言一下就愣住了,强自镇定又如临大敌地扫视一圈周围,见确实是没人看见。才又眯起眼睛看满月。纪满月没事人似的坐定,把刚才夹的那筷子菜放进他碗里,左手托腮笑着看他,动嘴没出声:我好想你啊。司慎言那口造作的酸溜溜,就这么半口沾菜吃下去,另外半口,与纪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不要脸发生了微妙的反应,转变成一个颇为受用的恬淡笑意,攀上司阁主那张俊脸。终归是当着厉怜的面,不好过分,二人颇有深意地对视了片刻,只言没说,又各自低头吃面。厉怜刚才没觉察,此刻只觉得莫名其妙。正这时,街上一阵马蹄声响。又是闹市纵马。转眼间人近了,厉怜不识人,先把马认出来了。“师父,当日就是这人溅了你一身泥水!”那匹黑色骏马,着实是太有辨识度了。果然刚才的闹剧只是上半场。来人在小吃摊主面前翻身下马,端详人片刻,笑道:“你胆子不小,当街欺辱官差,居然不赶快跑,还在这里招摇过市?”摊主越发正气凛然,冷笑道:“你算是哪门子官差?隶属哪部之下,报上号来。”骏马的主人三十多岁,年纪不大将军肚不小,不知平日里吃下多少油水。当日他纵马疾行而过,披着斗篷,满月没看清,今日再看,不自觉心疼起那匹马来。
将军肚不屑:“‘报上号来’?少拿你混江湖的那套跟官爷叫嚣,来人,给我锁了,带回去让他看看咱们到底是何名何号。”话音落,他身后真的有两人上前,手持铁镣铐,二话不说就要锁人。摊主错身退出丈余距离,朗声道:“你当街拿人,总该亮明身份,否则我今日拼得闹出大天,也不会跟你们走!”满月端详要锁人的主儿,衣着确实像是官服,但他想破大天,把能在街面上管事、锁人的部门都过一遍,也没想出这几人到底是仰仗了谁做靠山。正待直言问司慎言,金吾卫终于来了。领头的是个巡街翊卫,六品的官阶放在都城这种高官一抓一大把的地方,确实可称芝麻绿豆大点儿了。“何人生乱!”翊卫边问,边分开人群上前,见那将军肚也是一愣。他和满月一样,没认出这是哪里的大人。将军肚一副吃得开的模样,粗略抱拳:“街市的买卖杂乱,不归巡街翊卫管辖,这位大人不必cao劳了。”一时四目相对。看得出来,将军肚的说辞,巡街翊卫是认可的,但他还是道:“大人,今时有别,因有百姓报官,下官才带人到此。请大人恕下官眼拙,不识泰山,望将腰牌给卑职过目,卑职回去好有交代。”理应如此。但那将军肚说急就急了,冷哼一声:“本官的腰牌,是你这等芝麻绿豆小官想验便验的吗,若要也行,叫诸卫羽林来查!”诸卫羽林哪里是一个六品官说叫就能叫来的?翊卫明显一讷,又行礼正色道:“烦请大人莫要为难下官,将腰牌赐下看一眼。”说罢,躬身行礼。他是持着礼数的。将军肚见他固执坚守,像是烦了:“本官已经官拜三品,不论你失礼已经是给你天大的脸面了,居然还得寸进尺?”满月看到这儿,也烦了,看向司慎言。司慎言一笑起身,他不走楼梯,自二楼一跃而下。吓得楼下不少人惊骇出声。稳稳落地之后,他笑眯眯地看着那将军肚。司慎言很少笑。为数不多的笑意温和悉数给了满月,他对外人的笑,多是没什么善意的。满月挪到窗边坐下,突然想起句话——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司慎言现在笑得人头皮发麻。那将军肚大约是横行无忌惯了,见司慎言这般从天而降,也没给吓住,凛声道:“大胆,你是何人,见到本官居然这般放肆!”司慎言一哂,冷言道:“瞎话儿说多了,把自己都骗了吗?”话毕,摸出腰牌,递给金吾卫,才又向那将军肚道:“同为三品官,怎地上朝的时候,从未见过这位大人?大人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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