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从流丹楼落荒而逃,齐胤失了颜面,从此躲在府里闭门不出。他终日对酒贪饮,只求个酩酊大醉。因为一旦有片刻清醒的间隙,他被欺辱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来回滚动。喝了许多,也不过只有几分醉意。更许是着了魔,眼前恍惚有阿九闪现,似在他耳边低喃。没有人知道,那声“滚”居然一下子把他骂硬了。当时的他真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走的狗。每每思及,让人又气又恨,却又……隐秘欢喜。“呸呸呸……”齐胤暗唾自己的荒谬念头。这酒真是越喝越堵得慌,他一个人失了兴致,正逢赵郢从花园经过。他急忙放下酒盏,招手道:“表兄,快过来陪我喝一杯。”赵郢握紧手中卷轴,步履匆匆,“我还有要事,没时间陪你。”“我知道,不就是要寻人么……”齐胤摇晃地走过去,醉醺醺道:“你手里拿的是画像吧?”扑上去一把夺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让你如此大费周折。”卷轴唰啦抖开,他定睛一看,脱口叫道:“竟然是他!”“你见过她?”赵郢擒住他的双肩,厉声问道。表兄如此过激,实属罕见,这下齐胤都有些不敢确认,眨巴眼睛仔细观察,“乍看是有些像,但又不太像。”模棱两可的言论使赵郢变得不耐,他灵光一现,“对了,你这画像上是个女的,可我所见却是个男的。”“怎会是男人?”莫非是女扮男装掩人耳目,赵郢问道:“多大年纪?”“最多不过十五岁的模样。”“不对,年纪对不上。”赵郢蹙眉深思,直觉这其中许有蹊跷,于是松开齐胤,抚平他身上衣褶,“与我说说,你口中的他,是在何处遇到的?”谈及阿九,齐胤瞬间没了醉意,“这得从我去赌坊说起……”瞟了眼赵郢,果然见他脸色不好,立刻辩白道:“我自己本不想去,是被个篾片相公撺掇去的。”赵郢见多识广,冷哼道:“什么篾片相公,我看是赌档设的塘边鹤,专门引你这样的“肥羊”入局宰杀。”齐胤是再也不敢去了,举指发誓道:“我保证下不为例。”赵郢瞪他,“废话少说。”齐胤赧然一笑,继续赌坊的话题,“当时那些人玩的是牌九,他们见我脸生,又不知深浅,纷纷起哄让我与庄家对赌。”赵郢疑惑,“我可是记得,你甚是擅长推牌九啊。”“正是。”齐胤撇撇唇角,不屑道:“可我偏偏佯装不会,在前几局故意输掉,引得他们不再戒备,就连跟注的也认定我倒霉,押注时直接与我反着来,简直把我当作风向标,赢得是盆满钵满。”讲到最后,他面露得色,捧腹大笑道:“结果可想而知,终盘时,我真正出手,一下子扭转乾坤,将他们赢得落花流水,你是没见那些人的脸,霜打茄子似的,啧啧,现在想想都是……”“打住!”赵郢插话,“直接说重点。”“哦,重点来了。那个与我赌的庄家输得个底朝天,说什么也要翻盘。不过他没了赌注,你猜怎地?这不要命的夯货,居然将自己的一只手押在案上。我不想玩儿这么大的,自然拒绝。”齐胤语气一转,狠声道:“可他非死缠烂打,弄得我下不来台,便松口同意了。”“就在这时,他出现了。”现在想起,齐胤的心跳都有些加速,当时有道清泠声音从楼上传来,他仰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舒展双臂,虚扶在阑干上,如同王者俯瞰众人,本是嘈杂的环境顿时鸦雀无声。
“他说,这里是赌坊,不是屠厂,见不得血腥。”齐胤垂下眉眼,继续道:“那里的人好像都听他的,不敢再造次。不知怎的,我生出些不甘,便道已经作了赌约,怎能出尔反尔。他许是知道庄家不是我的对手,问我怎样才肯罢休。”赵郢揣测,“莫非你让他……”齐胤点头,“我肯定是鬼迷心窍,才提出让他替人坐庄。”经此提议,那个叫阿九的少年,二话不说纵身跃下,如一朵飘逸的云,坠落在他面前。不过眨眼间,细长五指轻拢,缠绕腕上的青色发带拂过案,两枚玉骰子已聚在冷白掌心。齐胤沉浸回忆,不自觉低笑,“他眉眼微扬,悠然抛起骰子,竟那般魄力道……首局即终局,一局定输赢。”众人围观下,哗啦啦几声,杂乱的漆釉骨牌骤然被洗,反复堆迭重组,最终有序垒列在案。随后,玉骰子也轻盈滚落旁侧。两人根据点数各取了一副牌。连赵郢都有些好奇,“结果呢?”“我翻了牌,是双天,已属难得。”齐胤自嘲道:“还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长叹一声,不言而喻。赵郢已能确定,“他的牌竟然是至尊。”“我真不信他这么走运,于是一口咬定他出老千,还检查了骰子和牌九,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他不屑一顾的样子让我恼怒,再加上话已经放出,就只能继续无理取闹下去,我甚至扬言要砸了赌坊。”齐胤至今心有余悸,“刚要掀桌子,就感到胸前被轻轻一推,我便不受控制地倒退,后背直抵到墙角。没想到,他竟不费吹灰之力把我打出那么远。我还没反应过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齐胤说到此处,激动地比划起来,“他就在那案桌拍了一下,上面所有签筹都飘浮起来,如无数利箭凌空阵列,他指尖虚虚一点,它们就齐整整朝我射来,我害怕得闭上双眼,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耳边尽是木条穿透砖石的声音,再睁开眼,原来那些签筹全都一根根均匀排布,紧贴我的身体擦过,硬是在墙上给描了个轮廓。”赵郢听后,惊愕道:“真是不敢相信,他小小年纪,却能这样驭气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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