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关起来,像你爹一样?”沈舟山笑着摇了摇头,“看看你娘现在都成什么样了,我倒是挺好奇所谓神仙是个什么样子。原本我还想避一避,毕竟我不想还没开始就被你带歪。”陆昭戎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忽听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叫声——那是长玉的声音。沈舟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问道:“你们不是吵架了?”陆昭戎也跟着皱了下眉,照长玉的性子,绝不肯如此轻易就原谅他。“陆昭戎……”他惊了一下,竟从于长玉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不确定的颤音。沈舟山眼瞳忽然收缩,伸手就拽住他。只见窗边本应光秃秃的树此刻枝繁叶茂,又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凋零,然后循环往复。陆昭戎几乎被沈桓拽得一个踉跄,惊惶之感遍袭全身——“陆昭戎!”于长玉惊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甩开沈桓就往屋里跑,一直被他藏在怀里的铃铛此刻剧烈震动,哗啦啦的声音如鸣在耳。房内的屏风伴随着他没控制好力度的开门声轰然倒塌,窗子被风打得一开一合,于长玉眼瞳泛着赤金色,披散的长发微带着些濡湿和凌乱,脸色苍白。床帐被风吹得张牙舞爪,于长玉没有明显骨节凸出的手紧紧攥着被抓皱的褥子,手背上影影绰绰地透出青翠的筋条。他额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向来清淡的脸上浮现出挣扎,微皱着眉,语气脆弱地一遍遍叫着“陆昭戎”。陆昭戎头一次在于长玉脸上看到了分明的自我质疑。他心底一阵慌乱,好似于长玉手上抓的不是被褥,而是他剧烈跳动的心。于长玉被他伸出的手惊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床角里缩,赤金色的眼瞳里那一星红色越发清晰分明,从中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恐惧。他跟着恐慌起来,强硬地把人拽进怀里,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人叫醒,只能一遍遍顺着于长玉的头发,听着于长玉一遍遍叫他,便一遍遍说:“我在,长玉,我在,别害怕。”可惜没有用。于长玉的身体开始发抖,极力想挣脱他的禁锢。陆昭戎脑袋一片混乱,觉得怀里的铃铛异常吵闹,几乎是灵光一闪,他反手从怀里掏出那只铃铛塞给沈舟山,确认他拿稳了才道:“拿远些,别让它响。”没时间去管沈桓是什么反应,他按着于长玉就一顿亲,“长玉你看清楚,我是陆昭戎,我在这儿,别怕。”风跟着静止了一瞬间。也许是铃铛的原因,也许是细密的吻太刺激人,于长玉慢慢冷静下来,窗外繁茂的枝桠也终于凋零完毕,陆昭戎后知后觉自己的嗓音低哑颤抖,于是极力维持住声调,道:“别怕,长玉,我在这儿。”他几乎有些脱力,冷汗唰地一下爬满了一整个后背。回转过以后于长玉失神般凝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他怀里,陆昭戎来不及安抚,上下捏着看了一遍,转头看向沈桓:“沈舟山,去请大夫。”
没来得及顾那么多,他回头就盯着于长玉的脸色仔细瞧,指尖微微颤抖,问:“听到什么了?他让你做什么?”肯定又是那个劳什子的神,藏头露尾不肯现身,又万般勾引百般折腾。闹得民心不稳家事不顺,这样的神有何用处?偏生于长玉看得跟宝贝似的,骂也骂不得说也说不得。眼见着于长玉不说话,陆昭戎火急火燎地催促道:“说话啊?长玉?”于长玉忽然间躲开了他的视线,连带着他心里也跟着冷静下来。他慢慢低了下头,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叫他看起来不那么失态,“你悄悄告诉我,不叫他听见好不好?”谁料于长玉沉默半晌,反倒垂下了目光,眼中似有若无地划过一道水色,低声说:“没事。”陆昭戎紧绷的状态随之松懈了一瞬间,接着心底间翻腾过难以遏制的震撼——于长玉,哭了?虽然没有落泪,但是,确实是一道湿润的光从眼底间划过去了,对吧?刹那间心绪柔软下来,他胸腔里跟着刺痛了一下,搂着人亲昵地靠了靠,轻声说:“好。没事就好。”开合的窗子吱呀一声翻过去,晃晃悠悠地再停下来。床帐轻轻飘荡,陆昭戎顺着于长玉的头发,嗅到了满腔的草木清香。-------------------- 我想重识他——我听到了陆昭戎的心跳声,里面充斥着我的呼吸。我不懂,但我知道,他很喜欢我。我从没有如此强烈地想学会一件事。我每天坐在石头下方的凹洞里参天,每天看路过的飞鸟,每天的生活毫无新意,偶尔能等来阿婆的提问。我的生活平平淡淡,毫无新颖。直到昭戎出现。我想学会了解他。我想先学会靠近他。靠近他和我不一样的生活,他的习惯,他为之努力的事业。天虞山上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规定我不能为了陆昭戎改变自己身处的环境,尽管我已经违反规定下了山。那个叫沈舟山的少年很快扛着一个老人家跑进来,虽然画面看起来挺好笑,但我实在没力气,也就没提起太大的兴致。昭戎在我身后坐着,很强势地按着我靠在他身上,眸色中染着忧虑,催促着老大夫说:“打扰老人家了,您先给他瞧瞧,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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