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大夫是什么,但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我的问题?天虞神在哪里连阿婆和阿爹也说不出来,不然我也不会质疑那么多年。老人家重重地叹了口气,缓了缓情绪后从背后的木箱子里翻找出一块黑色的木头,然后盯着我瞧了半晌,问:“公子有何不适的地方,仔细说与老夫。”我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我最近常做梦。”老人家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我,有些惊讶地往前走了两步,问道:“可有心悸症状?”我垂眸想了想,“有时会有。”老人家摸着胡须笑了两声,又问:“是否有胸闷,厌食,乏力等状况?”我愣了一下,这老头好厉害。不过看他轻松下来的样子,天虞神应该没有对我做什么吧?——他让我将手放在黑木块上,然后用手指按在我手腕上,屋内顿时一片安静。老人家的手指有些粗糙,指腹温热,我好奇地盯着他的手看,没一会他皱起眉头,我就又盯着他的脸看。阴郁黯淡的生机在他脸上,老人家眼神慈和,身上是很柔软的气息。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这个老人家马上就要失去生命了,好可惜。我盯着他瞧了半晌,忍不住想提醒他:“老人家。”他回过神来看我,愣了一下后慈祥地笑了笑,慢吞吞地收回手。仿佛是习惯性唠叨,他从木箱子里面翻出纸笔来:“公子是心气郁结,忧思过重导致的心乏无力,不妨多出去走走,一日三食要按时。老夫写一份方子,掺进粥饭里当作膳食即可。”我怔住了,道:“可是你——”“公子脉象微弱,沉迟无力……”老人家复又皱起眉,有些不解,“可却并无内伤,老夫想问一问,公子平日里可畏寒?”我正疑惑,陆昭戎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过来:“他是有些怕冷。”我愣住了。怕冷?我怎么不知道?老人家还是皱着眉道:“怕冷就对上脉象了,可老夫看……这位公子并不像时有病灶之人。”“若不是伤疾留了后症,便是先天不足,可又中气充盈,难不成是衰老之症……”老人喃喃自语,仔仔细细地琢磨着,“小公子今岁几何?可有服过什么药?影响了身子也是可能的。”我犹豫了一下,想起梅先生也问过,我当时好像并不确定,说的是……“十五。”我回忆了一下,我们天虞山是不算年岁的,但是老人家很认真,我便如实说,“大概。”难不成大夫是看伤病的?我奇怪地想了想,我也没生病啊。“大概?”老人错愕了一瞬,“即是说,公子并不记得年岁?”
我点点头,心想这样说,这老头估计要钻牛角尖,毕竟不排除有些人长得年轻,任何生命只要存活得久,便多多少少都有衰老之相。既然这老头这么厉害,我心思一动,问:“老人家,你可能看出我今岁几何?”陆昭戎低声提醒:“长玉。”我在他身上磕了下脑袋,没理他,故作严肃道:“我确实记不得了。”老人家果然很认真,一五一十地解释:“老夫只能凭眼力分辨,切脉只可辨出小公子身体状况属哪一种,不可多做判断。”我没忍住笑了两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老头顿了顿,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我在逗他玩,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正要提醒他注意身体,他却不想理我了,转头一顿写写画画递出去,背着木箱子就朝旁边的少年弯腰:“公子,老朽就先回去了。”我转头看才发现,那个叫沈舟山的少年还在旁边。我发现昭戎身边的人都长得好看。比如秦满,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人,因为他看起来戾气就很重。但是,他长得真的好看。还有梅先生,清秀干净,好像……深山里的树,笔直又温柔。还有那天被昭戎赶出去的人,我去书房时撞了他一下,一身贵气,眉目锋利,唇畔带着似笑非笑的模样,看起来很危险,像深邃的寒潭。还有昭戎的哥哥,眉目俊朗传情,耀眼明亮。这个人——叫沈舟山。舟山可能是字,听起来倒是跟云回志趣相投,应该和昭戎关系很好。沈舟山眉眼唇鼻都很精致,眼睛里时有流光转过,除了长得好看,看起来是一个很普通……也不能这样说,就是很正常,嗯……就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少年人那种英气和坚毅,但是没有像昭戎那样,也没有像秦满那样——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总之昭戎身边的人都是各式各样,提一句我就能分辨出来的那种。但是这个人没有。他好像是那种不属于任何一种样式的,正常人。算了,我记着他叫沈舟山就可以了。“长玉?”我回过神,瞧见沈舟山不大自然地看着我,神色有些尴尬,陆昭戎悄悄扯了我一把,以示提醒。沈舟山笑了一下,主动开口:“初次见面,我叫沈桓,字舟山。”陆昭戎顿了一下,小声道:“……桑儿是他妹妹。”我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人。沈桑啊,很漂亮一个小姑娘。我又看了看沈舟山。小姑娘和他一样,也长得精致,眉眼灵动,眼睛里时不时会流转过光芒,应该是个很活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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