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上元节那天我穿着整齐华贵,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戴了个什么玉佩,所以应当也认不出来。周鄂抬头,朝我揖了一礼,扬声道:“恭送上神!”我点了点头,又看了沈桑一眼。她朝我眨了眨眼,一副俏皮的样子,骄傲地拍了拍胸口,然后比了个大拇指。我知道,这是她猜出来我没带红木的原因,关于药圃和稍加注意红木动向的事情,她让我放心的意思。沈桑是个心思玲珑的小姑娘,我很喜欢她。今年沈桑就要及笄了,不知沈桓会给她议个什么样的亲事。希望我和昭戎能赶在她及笄回来。我拍了拍马脖子,朝高霖的方向跟去。按照于铃的速度,大概等我们到那边不久,她就能跟过来了。高霖指挥自家兵甲很熟练,也派人去往前探路,研究地图。倒没有很不稳重的样子,只是有些不够细心。他常常在下令前看我,也不知是想问我的意见,还是试图从我脸上看出什么赞扬的意思。我坐着马走了一天,只觉腰酸背疼,对他的状况一概装作不知。高霖这个性格,恐怕家里没少宠着惯着,下个命令也要求表扬的话,也难怪跋扈些。我是一概不管的。梅先生常常过去指导他,偶尔也希望我去学一学。但我常常蹭于燕之的兵书看,对与那些已经耳濡目染很深了,并不感兴趣。夜里扎营也很顺利,高霖带兵还是很有气派的,会派人去附近巡视,经验也是有的。我可能是被陆昭戎好伺候地养刁了。以往树杈子也能躺一躺,现在坐了一天的马也疲惫得不行,只想有个软和的地方能躺一躺。思及此我又叹了口气,就着火光安静地看着手里的玉佩。“你很喜欢这个玉佩啊?”高霖犹犹豫豫地坐在我旁边,串了一只打来的鸡架在火上,“我看你摆弄一天了。”我下意识把玉佩收进手心里。穆青眼尖地瞧见,快步过来把鸡拿走架在另一边的火堆上。高霖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叫道:“那是我的鸡!”穆青看他一眼,没理。高霖顿时怒了,起身就要追过去。但他又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想了什么,不服不忿地重新坐下去。我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回倒真心实意有些好笑,这情态,倒有些像于小鱼跟那只猫抢东西的时候。高霖又怔怔地看着我,嗫嚅了一阵,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了。我看着火堆时不时添一添柴,火光很明亮。不像蜡烛,一点点的光。如果昭戎在这里坐着,这样的火光会将他映照得更美。“那个,你不会还在记恨我之前让你给马道歉吧?”高霖忽然别扭地开口。
我诧异地回头看他,所以,他是来与我交好的?想来是高家特意交代他的,难怪派个小孩子出来。我轻笑了一下,实际上,我并不认为他是个会反省自己的人。更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如果不是我在锦城的地位使然,恐怕他都不会记得我。我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玉佩,心想,如今昭戎不在,我沾染了他习惯的事情越发明显了。同时我也意识到,我对于高霖的某些行为是感到不屑的。我叹了口气,原来我是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人。高霖又盯着我发愣,然后自我找补什么似的转移到开头的话题:“你,你那个玉佩是什么?干什么老看它?”我随手把它放在腿另一侧,遮住他的视线,说:“旁人送的。”高霖神色古怪起来,“谁送人礼物送玉佩啊?不会是个女的吧?定情信物?”我怔了一下。高霖诡异地安静住了。我转头看他。高霖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我随口说说。”我收回视线,没理他。他又讷讷地问:“你不是神仙吗?收人家定情信物干什么?神仙,神仙不是活很久吗?”我又转过头看他。高霖怔怔地对上我的视线,悄无声息地住了口。我默了默,问他:“你总看着我愣什么?”没想到他忽然回过神,猛地跳起来,情绪激动地反驳我:“谁?谁看着你了!不要胡说!”我沉默了一瞬,看着他脸上以惊人速度窜到脖子上去的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我忽然发觉,我对旁人情绪的变化敏锐了许多许多。如果从前与昭戎相处时能这般,我想,我应该,不会让他生出太多不安全的感情来。可惜,我恍惚想着,那时候我没有很主动地去挣脱于桐的咒术,所以错失了太多好好相处的机会。“你、你在想什么?”高霖梗着脖子看我,脸上通红一片,“我告诉你啊饭可以乱吃,人不能乱想的!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回过神,静静地看他了一阵,说:“我希望你安静。”高霖似乎噎了一下,半晌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我没理他。这时穆青拿着烤好的鸡还给他,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交代道:“上神不见杀生。”我默了一下,想来又是昭戎交代好他的。其实也没有很严重。我不是那副空壳子于长玉,我年少时的有些反应我自己也觉得很丢人。虽然我现在也不是很喜欢,但至少适应力还是很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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