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地轻抚着翼龙脊背上紧绷的皮肤,叙语间尽显宽和:“从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你的冷静自持并非出于天性,倒更像是在迷惘之中下意识的反应。其实,你比我更加不能理解现世的种种情感。”见埃弗摩斯不语,他的兴致也没有受到半点削减,“但这或许也只是我的臆测罢了,无论如何,你多次拯救我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我也不会因为你情感上的迟钝而失去对你的信任。”他平静地注视着虚影,眼神中带有包容的力量,然后那是他第一次在风神脸上看到了如此鲜明的困惑神情。“如您所言,我在情感方面是个无知者,所以您又为何要向我吐露这些?”“埃弗摩斯,因为终有一日我会陨落,虽然我早已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但我还是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羁绊的痕迹。至少我希望,能和你毫无隔阂地度过这段时光。”此番言语再度增添了风神心中的难言,待过了良久后他方道出锥心之言:“我并不是您最好的选择。”启在他眼前直截了当地摇头,“我不这么认为,你虽受前任风神影响颇深,但既然能协助我讨伐邪神,说明你自身也拥有对这世间万物的悲悯之心。”“我力量孱弱,即使得到了其他神明传承的助力,恐怕也要与卡克斯同归于尽方有逆转一战的机会,待我陨落之后,望你坚守此心,代替我去欣赏后土的新生。”“我答应您。”然而他始终不曾直视启的双眸,因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纵然自己能改变善之法则的记忆,却并不能改变其本性。此刻他也无比清晰地明白,用真情去换得启的信任,其实异常容易。不过那不是自己所能拥有的情感,他只是一件被赋予了使命的工具,难得会产生的愧疚之心也权作了这往后路途的守护之力。埃弗摩斯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回应启所希冀拥有的短暂羁绊,所幸现在,他们表露出的情绪都是虚假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修改了启的记忆,对方也不会对自己有所期待。但如果他在降生时没有被阿涅赋予那样的使命呢?届时,他可以用真意去作出回应么?他不知道,且幻想终究不能变作现实。启默默注视着风神的幻影在眼前渐渐消失,不由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能得到埃弗摩斯的承诺固然是一大幸事,但这好像还不足以弥补自己内心中缺失的那一部分。自从使用幻神之力失控以后,他的神魂便时常昏沉恍惚,力量也迟迟未能恢复到处于封印下的最佳状态。启低头看向自己依旧白净的双手,脑海中却浮现出它们被银色混沌环绕侵蚀着的场景,他的躯体内部实则千疮百孔,残破不堪。
风障仍在他身侧尽职守护,但也不时有微风轻扫过他的发尾,使那浅茶色的发丝在阴云之下不住摇曳。他握紧双拳,即使力不从心,自己也要坚持着不能倒下。启不曾注意到,就在头顶层起的积云之中,有一团黑影正睁着那双猩红色的眼眸,贪婪地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远方的圣殿之内,洛比泽斜靠于主座,他的发色已经近乎纯黑,猩红眼眸也因兴奋变作竖瞳。一道空间缝隙在他眼前展开,清晰实时地展现出黑雾的所见所闻,而他就是那状似漫不经心的观赏者。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具纤弱的身躯,皮肤呈现出长久不见日光般的病态苍白,面容俊美,细看之下就连睫毛也是不染污浊的纯白。那副身躯的雪色长发拖曳至地,颊侧一缕较短的碎发被洛比泽轻捻于指间,似乎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娱乐就能让他无比愉悦。那是赛蒂启诺真正的身躯,属于传闻中的善之法则。画面中二者方才的对话也被洛比泽一字不落地听去,他的神情显得阴晴不定,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赛蒂启诺在自己面前为人类求情的模样。他冷冷地端坐于主座,看着赛蒂启诺就那般眸中含泪地站在大殿之内,指向穹顶的后土地图,“人类才是这片土地上原有的生灵,你又为何无法容忍他们的存在,是因为执掌了过久的法度磨灭了你对万物的仁慈吗?”当初的他又是如何回答的?他当然不会回答,也没有在意赛蒂启诺的感受,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所有物能够忤逆自己的决定。 逢逆诀自第一次产生自主意识起,双生同源的羁绊便烙印于神魂,他们明明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甚至远远超过了这片土地存在的时间。在一切初成混沌时,他和赛蒂启诺的命运便紧紧绑缚住彼此,不曾分离,于是即使他们打算长留于后土,洛比泽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样的传统应该永远延续下去。只是他的确没有料想到,他所珍视的半身,其实一直想离开自己身边,这也是赛蒂启诺至今都不明白的一点。洛比泽自认为已经尽乎所能地给予对方富足的一切,他为赛蒂启诺修筑了高大宏伟的圣殿,让对方和他同享尊名,就连那些逐渐丧失神性、高傲堕落的神明,也对未曾蒙面的善之法则敬畏有加。习惯掌控万物的洛比泽早已遗忘了共情的方法,也因为积威过盛而覆上了虚伪疏离的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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