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于靠墙站着,长眼半合,唇色被冻得乌青,状态看起来很差,比昨天还颓丧。听见车子的响动了,她一会儿才转头,温吞往这边看。不意外她的出现,黎洛似乎早有准备,待走到那边了,轻声道:“上楼再说。”宋祁于不反对。两人一前一后上去,到二楼最东侧的房间。房间里比外面暖和,暖色的灯一亮,黎洛周身便染上薄薄的一层柔和。她有条不紊,关门,放下包,脱掉大衣挂架子上,接着是围巾、手套。末了,倒一杯水放桌上,恰巧搁在宋祁于左手边。“坐。”黎洛说,也给自己倒一杯。宋祁于置若罔闻,还冷着,手脚僵了,缓不过劲儿来。黎洛再递一个暖水袋过去。她也不接。“用完了放桌上就行。”黎洛说。“你去了哪里?”宋祁于不吃这套,开门见山问。黎洛不隐瞒:“市里,一中。”一中,宋祁于所在的高中。“去做什么?”“帮你问问转学籍的事。”宋祁于抬起眼,冷冷盯着,俨然讨厌这种做法。黎洛解释:“宋姨提前跟你们班主任打过招呼了。”宋祁于说:“我没同意。”“转学的事不用再去办了,周老师会帮你处理好。”黎洛仍旧温和,似是没听见,“江北市那边的学校也已经联系过了,你的成绩不错,附中和德华中学都愿意接收你,等过去了,选哪个学校全看你的意愿。”宋祁于质问:“钱呢?”黎洛避而不答,继续:“这两所学校都可以,师资没差多少,选哪所都行。不过附中是老牌学校,这几年的发展也比德华强一点,近两年的文理省状元也都是附中出来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等到江北市了,实地看完再做决定。”宋祁于不关心别的,只在意一点:“卖房子的钱,在哪儿?”对方还是那般。她不耐烦:“把存折给我。”“去江北市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我不会跟你走。”“后天的票。”“你听不懂人话?”“早点把行李收拾好,后天上午我开车去接你。”一番对峙显得无力,起不到任何作用。宋祁于执着:“……我只要卖房子的钱。”放下暖水袋,黎洛坦诚:“不在我这儿。”“在哪里?”
“你拿不到。”“拿不拿得到,那是我的事。”“那笔钱,等你考上大学了才可以给你。”宋祁于不着道:“是吗?”黎洛如实说:“宋姨立的遗嘱,存折放银行保险箱里了。”宋祁于:“你教她的,是不是?”黎洛不再讲了,到此为止。“是不是?”面前的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宋祁于眼神很冷:“你搞的鬼,你负责把东西取出来。”沉静得令人生厌,黎洛语调平缓,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宋姨已经死了,没人有权利擅自更改遗嘱内容。”死……一下子被触中了最不能碰的那根神经,宋祁于原有的克制荡然无存。啪嗒——杯子坠落,摔碎得七零八落。她推了黎洛一把,又扯住对方的领口,气息都变得不平稳。两个人抵在角落里,离得很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各自唇齿间的灼热呼吸,以及胸口的起伏程度。“现在知道自己没权利了……”宋祁于紧咬牙根,嘴角因裂了一道小口子而生疼,“那之前你他妈还插手这些事,你有什么资格?”头顶的灯光刺眼,所有的迁怒无所遁形。黎洛出去不了,也不抵抗,任由被堵在那里。背后的墙壁坚固,又硬,带着历经多年岁月侵蚀的陈旧感,隐隐还泛着一股子霉味。宋祁于眼中的嫌恶暴露得完全,没有一丝遮掩,她对黎洛的抵触始终如一,未曾变过,小时候如此,长大了还是一样。她挨在黎洛颈侧的指尖冰凉,手劲儿一直不松,迫使黎洛必须这么近距离看着自己,没有后退的余地。两人面对面,四目相视。黎洛微仰起头,眸中倒映出这人的身影。昏弱的光晕在她俩周身染出一层模糊,不清不明的。……一通质问终究白搭,过后还是徒劳。双方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也谈不了。宋祁于空守了大半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没法儿如愿。她还是走了,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黎洛没追上去,门都不出。她目送宋祁于走远,一样不拦住对方,容许了这位的所有僭越行径,无论好坏,统统放任自流。外面的街道寂静,这个时间点车子和行人全没了,只余下空荡荡的镇子。房间内,歪斜的桌子与破碎一地的玻璃渣子还在,昭示着先前发生过的冲突。桌角的水渍混乱,这才一会儿功夫,却已经流到了角落里,浸湿了一大片地板。靠着窗台站了很久,黎洛垂眼,静默瞧着地上的狼藉,等合拢帘子了才上前收拾。小镇上的宾馆是家庭作坊,这大半夜的,必定喊不来保洁打扫,不像城里的星级酒店。黎洛不讲究,到卫生间里拿工具,自己上手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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