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再是半小时。快凌晨一点了。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黎洛翻身朝外,对着街道那边。北方的生活习性和南方差别太大,她少有到这边,尤其是住到这种比较落后偏远的地区。往上轻拉两次厚实的棉被,黎洛闭上眼,潜意识的,伸手摸了下颈侧,鬼使神差地就用暖热的指腹碰碰被宋祁于用力按过的部位。入骨的凉意似乎还在,经久不去。仿佛又被那人抓着,周围无路可退…………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比前几天更遭罪。黎洛醒了两回,但都没睁眼,直到街上的早点摊子支起来了,一切回归原样。黎家那边来了电话,问问这儿的情况。远在江北市的老两口担心女儿,本不想打扰,可还是不放心。黎老师在手机那头先讲话,几乎是掐着点打来的。黎洛缓缓神,刚起床气色不是很好,可对着父母还是打起状态,轻声喊:“爸。”待听完了对面的交代又是:“没事,您别cao心。”一家三口在手机里简短聊了几分钟。挂断电话,进卫生间洗漱。刚要接水,黎洛这才发现自个儿右手食指上有道小口子,不深,长度约莫两厘米。应该是昨晚收拾玻璃渣那会儿划伤了,没流血,不痛,因而她当时没感觉出来。在热水下冲冲双手,黎洛不上心这点,没当回事。晚些时候。梁叔找到宾馆,在路边等着。黎洛换了身行头,脖子上的围巾也成了寡淡的灰色,今天的装扮比之刚来时正式些,没那么素雅了。要出去办正经事了。碰上面了,梁叔不用张嘴都知道昨天谁来过,只问:“那孩子……没为难您吧?”打开副驾驶车门,黎洛回道:“没有,只是来了一趟。”梁叔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黎洛说:“她怎么样了,回去了吗?”“在家呢。”梁叔讲道,一脸愁苦担忧,“灯亮了一晚,早上也不出来,敲门都没应。”转到驾驶座那边,进去。黎洛温声说:“不急,先给她一点时间。”这趟是到镇上取手续材料,宋老太生前就办下来了的。黎洛一个外地人过去办事麻烦多,还听不懂方言,有梁叔带路会方便许多。一来一往就是大半天。返程已是黄昏时刻,太阳都落到天边了。黎洛开车送梁叔到家门口,顺带捎点外面买的吃食送到宋家。送完,再驱车回宾馆。而黎洛前脚一走,后脚——那堆带着心意的东西就被连箱带皮扔了出来,一样不剩。
宋祁于不识好歹,半点面子都不给。梁叔出来瞧见了,赶忙阻止:“干啥呢这是,做什么你……”黎洛没能撞见这一幕,早消失在另一边的拐角处了。那晚的莽撞不是一时起意,持续到两天后,两边的僵局依旧继续。原定的日程作废,订的票也得退,出发时间又再往后推。宋祁于没有服软的倾向,反而变本加厉,愈发难以对付。这人接连两天都去了宾馆楼下,但不上去找黎洛了,仅仅在下面守着,好似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抗衡。有时黎洛不在那边,宋祁于也能在别的地方找到她。街道办、梁叔家、餐馆……还有路上。黎洛走在前面,这位就远远随在后边。迎面有装货的推车。黎洛停下,让路。宋祁于也站在路边,中间的距离隔了至少三四米。清楚后方跟着人,黎洛没回头打量,心里有数。宋祁于也换了身衣服,不过样式和之前的没差,全身没一处亮色,缺少了这个年纪的朝气。她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低,整个人看起来就颓恹。黎洛到前面找了处喝热饮的店铺,买了两杯豆浆,出来就放一杯到路边花坛的栏杆上。接着就不再向前了,而是站着歇会儿。知道多余的那杯豆浆买给谁的,宋祁于却视而不见,碰都不碰。随便她怎样,黎洛不管,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宋祁于依然杵马路边上,长腿动了动,踩住一块小石子碾了碾,几下弄得粉碎。经历了上次的事,两人更加无话可说,气氛挺耐人寻味。黎洛朝那边瞥了眼,抬起杯子抿了小口。宋祁于敏锐,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大乐意被看。不经意瞧见她手背上有道血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黎洛多看了两眼。宋祁于收起手,挺不耐烦。返程的路上,黎洛买了支药膏,可出了药店以后,对方已经不见了。天儿阴沉,一副要下雨的架势。四下巡视一圈,黎洛犹豫片刻,还是没去找。傍晚,小雨淅沥。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宾馆。关上窗户,黎洛回去打了几个视频,和江北市的同事及领导联系,申请延长假期。领导关心黎洛,大致问了问,准假也比较痛快。黎洛不好直接讲明原因,仅告诉是事情没处理完,会迟一些再回去。宋祁于太令人头疼,这个麻烦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搞定的。黎洛说:“尽量元宵节前到江北市,最迟不超过两天。”不久就是元宵节,等过了那天,基本就是开学报道的日子。再不走,后面真就错过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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