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于思索了会儿,还是接受了。不辜负人家的好意,也不让黎洛为难。把钱退回去太不体面,这个数目对普通人而言很多,可对有钱的却只是一次人情交际。有的道理宋祁于都明白,并非什么都不懂。小群里还在闹腾,李卓恺就是个活宝,不停上蹿下跳。之后他也给宋祁于单独发红包,还不收宋祁于回发的,并试探地问宋祁于是在哪里过的年。这小子往日里大大咧咧不着调,实际也是个心细的,他好像早猜到宋祁于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才会转学到江北市。宋祁于实话实说,告知是在何乡过的年,和黎洛他们一起。李卓恺这就放心了,感慨:「你洛姨真好。」看着屏幕一会儿,宋祁于指尖动了动,回道:「嗯,她很好。」当着老两口的面, 宋祁于和黎洛没再互发消息,从头到尾各做各的事。凌晨一点左右,班级群里的刷屏速度慢了下来, 只剩几个闲得发慌的夜猫子还在。四人组也没聊了,孙昭第一个下线,她明早还要上坟, 七点多就得出发, 再不睡觉铁定起不来。周舟紧接着退出聊天队伍, 然后是李卓恺,这俩都在市里的街上玩,还没回家。宋祁于反而是被留下的那个,没别的事,只能百无聊赖地刷手机。迟一会儿, 褚教授也困了, 熬夜得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黎老师说:“你们先上去吧, 这么晚了。”宋祁于收起手机, 随着黎洛一块儿起身。褚教授提醒宋祁于:“晚上睡觉不要关灯, 等天亮了再关。”这是何乡的传统, 淮安镇没这规定。宋祁于入乡随俗,点了点头:“行。”到了楼上, 黎洛问:“明天他们要去上坟,你要去吗?”宋祁于反问:“你呢?”黎洛不喜欢搞这些陈规旧俗, 往年都是不去,但这次褚教授提早跟她谈过, 让一定要去, 她答应了, 明儿会跟着去看看。“那我也去。”宋祁于说, “不然没地儿可待。”黎洛说:“你可以在山下等着,中午我再去接你。”宋祁于回道:“算了,别整得那么麻烦。”“如果要一起,你也可以在车上等着,不用下去。”黎洛挺会为她考虑,知道明天要见的近亲远亲太多,宋祁于谁都不认识,多半尴尬得很。宋祁于应下。何乡是在郊外,这边不禁放烟花爆竹。夜深了,外面基本从十二点一过就在噼里啪啦地响,由远及近的烟花声更是没停过,绚烂的五光十色在空中骤然炸开,响声震得耳朵疼。
宋祁于不习惯这么嘈杂的环境,进屋后又靠着床玩了会儿手机,半个小时后才躺下。黎洛和老两口给的红包都放在枕头底下,她看见了,将其收进包里放着,可不拆开,不在意里面究竟有多少钱。摸着应该不少,两个包都是一小沓,比白天给那些亲戚的还多。民宿的灯有些刺眼,极其晃眼,平躺着很难轻松入睡。宋祁于侧着,用被子一角蒙在头上,借此挡住天花板上投落下来的白亮。这晚不知何时睡着的,反正没能休息多久,外面的喧闹到三四点了还有,只是没那么折腾了。宋祁于只身躺在床上,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地过年,也是第一次不和宋老太过年。南方的夜晚不如北边寒冷,没有风雪和形状各异的冰,这里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不同,所有的现实都异常陌生。何乡有大年初一放鞭炮的习俗,清早,民宿老板就跑来这边来放炮,弄得满院子都是雾白的烟气。大家都被叫醒了,鞭炮一响就被迫睁眼。睡觉是不能了,就算院子里放完了,附近别的房子里也在接连放鞭炮,搅得人压根睡不了。今早还是和昨天一样,吃剩下的汤圆和饺子,还有那些没吃完的菜。这边大年初一“不开火”,即不会另外做菜,只吃年三十留下的,意在年年有余。宋祁于老早就在底下等着,依然比其他人动作快。好些亲戚七点多就过来了,大家约定了在这儿汇合,当是照顾下乡过年的褚教授和黎老师。又来了数个生面孔,是宋祁于没见过的。那些人cao着地方话,一来就相互拜年,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意。他们都不认识宋祁于,又有人误会宋祁于是夫妻俩的小女儿,或者当她是黎老师那边带来的亲戚。黎洛带着宋祁于,帮忙解释,含糊说是朋友的女儿,到乡下散心,不提那些有的没的。有亲戚找宋祁于唠嗑,可宋祁于听不懂方言。一婶子说:“小姑娘外地的吧,难怪看着就不像我们这儿的,个子真高。”宋祁于比较安静,仅仅点了下头。婶子笑了笑,夸她长得俊,让别太拘束,都是自家人莫害羞。黎洛不着痕迹站在中间,把宋祁于护在后边,不让亲戚们刨根问底了。一行人是八点半下山,由一个长辈在前面带头,浩浩荡荡开车到另一片山头,从近到远地开始祭拜。中间陆续有其他远亲加进来,也有人离开。现在的拜坟早就不那么死板了,走完过场就行了,更多的是很久没见的亲人找个机会碰碰面,边上香烧纸边聊几句。黎洛是被问的最多的那个,有人找她为自己孩子做未来参考,希望她这个有出息的知识分子帮帮忙,有人问她的工作,还当她是在江大任教,还有人关心她的私生活,得知她还没结婚后,或是感到惊讶,催她抓紧点找,不然年纪再大点就更难了,或是想给她牵桥搭线,手里有年轻才俊可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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