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分到报志愿,总共也就十来天。得知这边坚持了选择,北大那个师兄当晚就大方表示,开学了一定要请宋祁于吃饭,又让有空就去学校转转。宋祁于没空去,要回淮安镇,只能等回来再说。——黎洛工作刚定下来不久,考虑到下个月要出差,怕等不到录取通知书下来,于是又改了计划,提前带着宋祁于回去上坟。和上一次不同,这回她们是坐高铁过去,不用自己开车,到了市里的高铁站打出租车就能回淮安镇。两人一路轻装,把给梁叔他们的礼品提前寄回去了,只需要带点换洗的衣物就行。这趟要回去住两天,正好赶上周末。下了高铁,因着中间堵了一段,从市里到镇上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们是凌晨四点多就起来赶路了,到这边还是上午,由于前一天还在加班,比较累,黎洛在车上补了会儿觉,让宋祁于到了再叫自己。宋祁于说:“你睡,放心。”黎洛真睡了,哪怕中途的路有些摇晃,可实在太疲惫,一直没醒过。她们坐在后排,起初中间隔着距离,一人靠一边。后来宋祁于偏头看了看,主动挨过去一些,趁车子下高架减速而导致黎洛险些往前栽,及时接住黎洛。不带犹豫的,把人扶向怀里,让靠着自己的肩膀,宋祁于动作很轻,尽量不弄醒对方。黎洛睡得沉,没啥感觉。前头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觉得这有什么,不是很在乎。宋祁于侧侧身,手指微曲又伸直,接着用另一只手护在黎洛腰的前边,不挨着,差了一点。长远的路途清净, 过后一直是这样。两个人挨在一起,依偎着,动也不动。再开出一公里多点, 车窗慢慢被关上,外边的风全都挡住。……七月上旬的淮安镇气候和北京相近,二十多度的天舒适宜人, 乡镇的空气格外清新, 柏油路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密林, 茂盛的翠绿被行驶的汽车拉成了一条条直线,飞快往后面退。也才一年多的时光,比起离开那会儿,这边还是有了新的变化。镇外的大桥重新修缮了一番,桥口立了一块刻有镇名石碑, 三岔路口的老铺子被拆了, 只余下一块光秃的空地, 以及再远些, 老油坊边上的露天车站也被推平了, 刚动工重建。
大体与记忆中还是一样, 但很多细微的地方变了。刚进镇子,宋祁于就叫醒了黎洛。到了宋家门口, 是梁叔和婶子他们来接,一群人老早就守在那里, 正翘首以盼。车子停下,二人先后下去。见面了就先招呼人, 宋祁于挨个儿喊, 梁叔几个也赶紧上前帮忙, 接走后备箱里的行李。黎洛跟着搭把手, 一点不拿有钱人的姿态,比上次来还入乡随俗。“梁叔,大姐。”梁叔走上来就摸钱,要给付车费。黎洛拦着,不让司机收钱,又说:“师傅不收现金,你留着,我们用手机给。”“没事,不用找零,拿着拿着。”梁叔热情,非得塞一张红票子给人家。还是宋祁于挡在中间,当场把车费结清,拉着梁叔:“先进去,太阳这么大,别热着了。”老家的邻里朴实,一旁的婶子也邀请司机师傅进屋喝水,还想留人下来吃饭。司机师傅婉拒了,要赶着回城继续接单,哪能真留下来。在门口寒暄了十来分钟,场面尤其热闹,分明是回家,却搞得像是上门的贵客。走了那么久,宋家老房子里依然干净,有梁叔他们定期来打扫,里面还是走前的原样,桌椅摆放的位置都没变,之前堂屋中放姥姥棺材的地方,也被用水刷洗过了,甚至是做道场的院子角落里的几株冬青,也都有在不时修剪。只是里边太长时间没住人,难免空落冷清,有股子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姥姥的遗照摆在堂屋大门正对面的墙中间,这是自从宋祁于离开了将近五百天后,家里唯一多出来的物件。——当初老人家走得急,发丧太匆忙,又赶上大过年镇上的照相馆不开业,办葬礼时便缺了遗照,是之后梁叔去照相馆帮着冲洗,等了大半个月才拿到的。原先在电话里梁叔没提这个,担心讲起这些伤心事影响宋祁于读书,等这人自己回来了才发现。不同于一年多前的哀戚,眼下屋中的所有长辈都由衷欣慰,梁叔在宋祁于进门后就马上点了一炷香,交给宋祁于,教道:“回来了就先看看你姥,给她报一声,晚点再去山上。”宋祁于嗯声,接过那炷香。黎洛挪开半步,守在一旁,等小孩儿做完这些再说。遗照上老太太比活着的时候看起来硬朗许多,不见患病时期的瘦骨嶙峋,脸上也有光彩和肉。这张照片是姥姥七八年前拍的了,当时家里也没手机之类的玩意儿,是老人家到外面找人专门拍的,念着以后能方便用上,省得宋祁于一个小年轻找不到合适的遗像,避免麻烦。宋祁于恭敬上香,哪怕本身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些,可这时也挺郑重。等她上完香,黎洛才随在后面也上了一炷。对一众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而言,宋祁于考上大学无疑是件大事,值得摆席庆祝。几个大人也没在手机里讲,等她们进来了才说,梁叔和婶子两家一块儿凑钱摆了三桌,今天要为她们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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