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后宫里蹉跎,于是对儿子非打即骂,寻常一点小错,便拧得他满身青紫。
当然,宁宁对于这些宫中传闻一向讳莫如深,对于六哥,她也只记得当初被送到先皇的病榻前,因为宁宁不会跪,被老内监拧着大腿让她跪地的时候,病榻前一个苍白虚弱的少年抬手止住内监,主动走上前,俯身轻轻摁着宁宁的肩膀,细长上挑的狐狸眼蕴着点笑意,宁轲压低声音道:“你乖一点,听话跪下好不好?”
因为当初入宫后见到的人无不对她急言令色,所以宁轲算是第一个对宁宁笑的人,况且还是个病弱貌美的哥哥,于是小女孩主动地将温热柔软的手塞到宁轲手心里,牵着他跪下,但眼神里并无多少尊重,只是仰着脸懵懂地望着愣神的少年,也学着他小声地问:“哥哥,我现在乖了,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啊,我想我娘了。还有我后院刚养的小狗,我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呢,哥哥,我想回家了。”
宁宁当时并没有哭,只是疑惑地看着宁轲,见他不懂,便去抱少年的腿,整个挂在他身上。宁轲的贴身内管见她对六皇子如此无礼,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忙上前要把她扯下来。
但宁轲却咳了几声,抬手止住他,而后俯身揉了揉宁宁细软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会有那一天的,但你要乖一点,好不好?”
或许是听进去了宁轲的话,宁宁在先皇的病榻前整整待了两日,和进气少出气多的活死人待在一起,她也并不害怕,只是有点饿。内侍们是不管她的死活,那几日宁宁吃的糕点和茶水,都是宁轲来探望先皇时偷偷给她带的。他让宁宁叫他六哥,宁宁便乖乖地叫,然后再从宁轲宽大的衣袖里偷偷掏他给她带的点心。最后一次宁宁蹲在帘子后吃凉掉的云片糕,而内侍们都被谴退,只有作为驱病童子的宁宁依旧待在先皇寝宫。
而她正吃到第三个,忽然听见先皇嘶哑的吼叫声,畜生、叛贼、贱种等等字句从先皇口中吐出,而一阵沉默之后,宁宁又听见宁轲讥诮的笑声,起先是冷笑,而后忽然畅意地笑出泪花来,直到最后虚弱的少年咳得满脸泪水,伏到在病榻前的台阶上。
宁宁利落地跑过来扶起宁轲,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便用手给他擦了擦眼泪,但宁轲攥住宁宁细瘦的手腕,泛着血丝的眼睫盯着她,轻声细语地问:“刚才,你听见先皇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听见哥哥在哭。”
宁轲确实哭了,宁宁觉得自己不算说谎。
“好孩子,六哥知道你是最乖的孩子。”宁轲眼底闪过了然,揉了揉宁宁的脸,然后将袖子里准备好的即位诏书递给她,“去吧,乖孩子,哭出来,哭着告诉外面的人,先皇驾崩,六哥伤心过度,昏迷在病榻前”
“好。”
宁宁说着,转身时泪水刚好盈满眼眶。
大概宁轲真如百姓称颂的那般是个慈爱的仁君,也或许是皇奶奶的庇佑,总之宁宁平安地长到了如今十六的年纪。一个没有皇室血脉的、被当做吉祥物的、不受宠的公主,在宫内的地位是很尴尬的,宁宁虽然嘴上叫皇帝六哥,但他们到底不是亲生的兄妹,所以宁宁始终有些害怕他。
安怀还在宁宁耳朵旁边絮叨自己在沧州的围猎场,而她已经有些困了,宴会过半,皇帝回到主位,掩在屏风后安静地饮酒。而众人酒酣耳热,也正到了相互交际攀谈的时间。
眼见着场子热闹起来,尤其柳琢春面前已经围了许多公子小姐,攀谈间聊得也都是词律曲谱等风雅之事。安怀和宁宁都插不上话,两人索性玩起来叶子戏,但因为安怀赌品不好,几次三番耍赖毁牌,于是被宁宁出气打了手背,两人闹起来,直到柳琢春透过人群冷冷地瞥过来,宁宁才若有所感地收手,恹恹地趴回桌子上。
而这时,宁轲身边的内侍则端了盘温热的云片糕走过来,并未引起旁人注意,搁在宁宁面前,笑着嘱托:“主子说小殿下爱吃这个,刚好他今晚饮酒了吃不下东西,便命小的将云片糕给您端过来。另外夜间风寒,如若殿下困了,可以提前离席。”
宁宁慌张地望向上位,而屏风后宁轲支颐斜卧的影子映在山河图上,倒像是散落的花枝的轮廓,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谢、叩谢六哥。”
因为不知道宁轲有没有看着自己,所以宁宁拿起云片糕咬到嘴里一片,真诚地看着内侍应在走远,她才长舒一口气,云片糕也变得烫手起来。
“好家伙,你们兄妹感情还挺不孬啊。”等到内侍走远了,安怀又狗狗祟祟地蹭过来,撞了下宁宁的肩膀感慨。宁宁将云片糕撕开分给他一半,然后闷闷不乐地说:“还行吧,算是那种会留我一条狗命的好。”
安怀想了想,确实也是,就没再说话,两个人一起安静地吃着云片糕,看着歌舞表演,最后将将要困的时候,就听见宁宁识海里的系统叮的一声上线,而后就是一个急匆匆赶过来的小宫女端着酒瓶,“恰好”地就洒在宁宁的裙子上。
小宫女跪地给宁宁擦拭的时候,将纸条塞到她的袖子里,而后在安怀骂骂咧咧的谴责里,宁宁挥手让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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